第3頁
秦玖在人流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男子。
世上就是有那麼一種人,無論他走在哪裡,都能讓你從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他站在一盞蓮花燈前,負手側對她這邊正在看燈。他身材很高,著一身玄錦鑲裘邊騎馬裝,外罩同色披風,披風上用金線繡了暗花,被燈光一映,灼然有光,貴氣凜然。他足蹬黑色皮靴,腰間佩刀,手中隨意纏握著的一柄烏金馬鞭在燈下閃耀著暗金的冷光,如同主人一般,透著低調的華貴。
蓮花燈朦朧的光芒籠罩著他的側臉,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樑,非常年輕而俊美的一張臉。似乎感知到有人在注視,他回首朝這邊望了一眼。
軒昂的劍眉,冷峭中透著逼人的英氣。那雙眼很深,透露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冷靜和銳利。
榴槤也在打量那男子,他專注地盯著他看了半晌,甚感疑惑:這樣一個翩翩絕世佳公子,還需要費盡心思來博心上人一笑嗎?那這麗京的女子,眼光得多高啊!再回首一瞧,見秦玖望著那男子目不轉睛。
他想:妖女不會看上這男子了吧?倘若真是這樣,倒是好事一樁,估計她便不會對自己下手了。但這個男子卻實在可惜了。
這樣一個冷峻的男子,不知會不會笑?
便在此時,玄衣男子側頭朝著前方微微一笑。
榴槤從未看到一個男子可以笑得這麼好看!
蓮花燈的柔和光芒與他臉上柔和的笑容交相生輝,耀得人目迷心蕩,暖得人心底發澀。
這樣溫柔和煦的笑容,也只有衝著心上人才會有吧?
秦玖稍稍移動一下目光,便看到男子目光籠罩的前方,有一個年輕公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那公子身材秀挺,只個頭有些矮小,身著一襲繡著白牡丹的長袍,外披一件白色狐裘披風,墨發梳髻,簪著一支白玉簪。他肌膚白膩,容色絕麗,整個人宛若玉雕一般,有一段自然清冷的神韻。他似乎猜中了不少燈謎,手中拿著五六盞猜燈謎賺到的花燈,笑得很是歡快。
玄衣男子迎上去,接過他手中的花燈,交給尾隨在身後的下人手中,微笑道:“我們到玲瓏閣那邊看一看。”
白裘公子笑得更歡快了,徑直朝玲瓏閣這邊走了過來。
男子尾隨其後,穩步而來。
榴槤看得都傻眼了。
他沒想到,這個寄存花燈的男子的心上人也是個男子。
他早聽說他們大煜國貴族中有龍陽之興,有些貴族私下裡偷著養男寵,只這種事情本是見不得光的。哪裡想到,在麗京竟這般猖獗?
榴槤這邊呆呆的正風中凌亂。
那兩人已經從他身側走過,徑直朝著玲瓏閣前的花燈而去。一前一後兩道身影從身前閃過,隱有暗香沁入鼻端。
秦玖眯眼瞧著那個身著牡丹繡紋衣衫的公子,只見他目光在花燈上一掠,便忽然凝注在那盞竹燈上。
“這盞竹燈當真別致!”裘衣公子目不轉睛盯著竹燈道。
倒是有些眼光。
秦玖冷笑。
她早已瞧出來,這個身著牡丹紋繡衣衫的公子,其實是一個姑娘。不是秦玖眼厲,而是這女子並沒有真心要扮成男子,只不過把女扮男裝當做一種風雅而已。哪有男子的臉如此白膩?又有哪個男子的腰肢如此纖細,聲音如此嬌美?
這樣的扮相,也只能騙一騙三歲的小孩子和榴槤這樣的呆子。
早幾年前,麗京的大家閨秀出門,就習慣女扮男裝,且將其視為風雅之事。倘若不女扮男裝,便會在臉上罩一塊面紗。就是青樓里的頭牌出門,也會罩一塊面紗的。像秦玖這樣什麼也不罩的,多半會認為是小家小戶的女子或是風塵中混到底層的娼女。
“喜歡嗎?”玄衣男子問道。
裘衣女子點點頭,伸手溫柔地在竹燈上撫過,好似撫摸珍寶一般。
“你既然喜歡,那我無論如何也要為你求到。”玄衣男子低頭溫柔地說道,他轉身問玲瓏閣管事那位男子,“這盞竹燈要如何才能得到?是猜燈謎嗎?”
玲瓏閣管事的男子微笑著迎上去,躬身道:“不瞞公子,這盞花燈是難得的珍品,敝閣得來不容易。所以掌柜的立下了規矩,只要有人能在三百步外一箭she中懸吊竹燈的細繩,這竹燈玲瓏閣就送於誰。公子不妨一試,這盞花燈至今還無人能she中呢!”
“三百步?是不是太遠了?”裘衣女子蹙眉問道。
玄衣男子勾唇笑道:“無妨,還難不倒我。管事的,請將弓箭呈出,本公子打算一試!”
管事的連聲道好,忙命人將準備好的弓箭取了出來。
“這盞竹燈,我也喜歡的很呢!既然有這樣的規矩,那麼,我們也可以試試了?”秦玖邁步上前說道。
朦朧燈光下,一襲石榴紅的衣裙勾勒出她美輪美奐的身姿,鴉黑的倭墮髻低垂,襯托出她細緻的面容,柔媚的眼中蕩漾著迷人的笑意。
管事的男子有些驚訝,沒有料到,這個女子對這盞竹燈如此執著。明知這燈就是玄衣男子的,也知道他是為了取悅心上人才這樣做,她竟還要強求此燈。他為難地望著玄衣男子,不知如何是好。
玄衣男子也有些驚訝,似未料到有人和他爭這盞燈。他眉梢微挑,慢慢轉首,看到人群中的秦玖。清冷的目光在秦玖臉上流轉一圈,帶著刀鋒般的銳利和審視。
“無妨,既然姑娘喜歡,比一比也無妨。本公子讓姑娘先請。”玄衣男子淡淡說道。
榴槤也沒料到秦玖會這麼做,頗有些驚訝。
這邊的熱鬧引起了行人的注意,有人認出了玄衣男子的身份,低聲說道:“哪裡來的女子,竟然要和安陵王比she箭,這不是找輸嗎?”
榴槤嚇了一跳,縱然他再孤陋寡聞,對安陵王的事跡卻是如數家珍。
他們大煜國當今皇帝慶帝子嗣不多,只兩個皇子一個公主。大皇子顏閔,封康陽王。安陵王顏夙是今上第二子,十五歲之前,他都是默默無聞的。直到十五歲那年,他初到刑部歷練,便偵破了一宗大案,由此而聞名朝野。但他真正成名卻是十八歲時,那一年西疆藩王張成傭兵造反,安陵王奉聖命領兵前去討伐,當時李良將軍圍城數日,都不得破城,最後安陵王以智計誘敵出城,以一箭在亂軍中she中敵首。自此,安陵王箭術聞名天下。
如今,秦玖卻要和他比she箭,無疑是找輸沒錯。況且,三百步基本上是一般弓箭的最遠she程,而要在最遠she程外she中一根細繩,那無疑是極難極難的。
榴槤不認為秦玖那三個侍從——枇杷、櫻桃和荔枝有這樣的she術。當然,他也不認為秦玖有這個能耐。他正想著,卻聽秦玖道:“蓮兒,你站到竹燈下面去。”
“為何?”榴槤疑惑道。
“我若she中細繩,花燈掉下來豈不會摔壞,你站下面接著去。”秦玖笑眯眯過去拿起了弓。
------題外話------
說明下,此文就是試讀裡面伊無淚那篇。故事未變,人物的名字變了。秦玖,取諧音“情久”之意。
☆、第三章 妖女本色
榴槤頓時想哭。
他這才意識到秦玖是要親自she。
不是他小看她。而是這太難she中了。他才不關心她能不能she中,問題是,為嘛要讓他站在花燈下,倘若她一個she不准,she到了他的腦袋上……可迫於妖女的yín威,他又不敢不從,磨蹭著站在了竹燈下,膽戰心驚地看著秦玖邁著婀娜的步子退到了三百步遠的地方。
第一次,他誠心的為妖女祈禱:一定要she中竹燈上面的細繩!
秦玖在街道上站定,低頭打量著自己手中的弓。
這弓是玲瓏閣管事的男子拿過來的,是一張鉄胎大弓,這種弓的she程比一般弓要遠,應該能she到三百步遠,但這種弓卻也比一般的弓沉了不少。
秦玖慢慢把箭搭在弓上,瞄了一眼四周。見越來越多的遊人被這邊的熱鬧吸引了過來,竊竊私語聲也越來越大。
“這個女子是什麼人,怎麼這麼大膽,敢和安陵王比she箭?”
“不曉得,估計是京外來的,沒見識過王爺的厲害!”
“嘖嘖,太自不量力了!”
竊竊私語聲隨著風聲不斷地傳了過來。
秦玖慢慢地舉起了弓,兩隻石榴紅色的寬大衣袖自然垂落,露出她瑩白如玉的手腕。蔥白的手搭在弓弦上,慢慢地瞄準。
她眯眼,眼角上翹,眼中含著嫵媚的笑意。
這個瞄準的過程有點長。
那張弓左邊瞄瞄,右邊指指,上邊挪挪,下邊移移。
她一移動到下邊,榴槤就額頭冒冷汗,急得大喊:“太低了太低了!”不是瞄他的頭好不好!
有幾回,這箭頭瞄到了安陵王的頭部,秦玖看到了他微垂的側臉,以及唇角邊那柔和的呵護的笑意,他在低聲對身畔的白裘女子說:“放心,這燈是你的,誰也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