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頁
“你知道她去哪裡?”顏聿淡淡問道。
“奴婢並不知九爺去了哪裡,但知道蘇挽香早已易容去找顏夙了,九爺應當是去追蘇挽香了。”荔枝輕聲說道。
顏聿冷眸微眯道:“荔枝,你是天宸宗之人,按說應當向著蘇挽香,何以會將這件事告訴我。”
荔枝悽然道:“奴婢的確是天宸宗之人,可這世上正真對我好的人,卻只有九爺。奴婢在她身邊服侍那段日子,她明知我是宗主派過去的細作,明月山莊那一夜,她並沒有將我趕盡殺絕,而是放走了我,我欠九爺一命。”
顏聿皺緊了眉頭,說秦玖去了邊疆,他是相信的。因為就算沒有蘇挽香,秦玖她最可能要找的人,也是顏夙。
秦玖抵達北疆時,已經是隔天夜裡。
夜正深沉,空中有細小的碎血飄落,呼嘯的朔風裡,血腥味極濃。自從經歷過明月山莊那次戰事,秦玖對於戰場也算是熟悉了,知曉這裡曾經歷過大戰,想必離大煜的軍營不會太遠。
以她如今的身體狀況,如著可以,她絕不會來此地。可她很清楚,天宸宗戰敗後,蘇挽香定會來找顏夙。她精通易容,旁人很難識破她。
秦玖並未刻意隱藏行蹤,故很快便被大煜軍中的哨卒發現。他們將她當作北燁國的探子,帶到了副將面前。
軍帳內火燭明亮,爐火燒的正旺。副將謝滌塵抬眸看到秦玖,臉色乍然一變,對著押解的士兵揮了揮手,冷聲到:“都出去吧,沒有本將的命令不許進來!”
秦玖解下厚重的狐裘斗篷,將碎絮抖了抖,將自己凍得痛的手指伸到火爐邊暖著。黃毛從秦玖的袖子裡鑽出來,自行飛到謝滌塵的桌邊找酒喝。
謝滌塵看著這一人一鳥,心中湧出一段說不出的複雜感覺,他不知秦玖是白素萱。心中多少有些怨恨是她害的顏夙如此,自然對她沒什麼好感。但是顏夙曾命令他不能對秦玖有任何不敬,他雖不知王爺為何如此容忍她,卻不能違背他的命令。
“九爺不在京中享福,怎麼跑到這冰天雪地來受苦?您這是代表太子殿下來監軍,還是來助我們作戰的?”謝滌塵略帶譏嘲的問道。
秦玖目光清冷的看了一眼謝滌塵,伸出依然冰冷僵硬的手輕輕捂住嘴,輕聲咳嗽了幾聲,她並不理謝滌塵的嘲諷,而是靜靜問道:“王爺怎麼樣?我聽說他在上一戰中受了傷,可要緊?”
謝滌塵淡淡挑眉道:“原來九爺趕來是探望王爺的,那倒有勞九爺費心了。王爺命大,只不過受了點小傷,將養幾日就會好的。”
“那便好!”秦玖垂下睫毛,那日聽連玉人說顏夙受了重傷,她極是惦記。既然無事。那麼她此番來,還是不見他的好。
在帳內坐了會兒,她身上終於有了絲暖意。只是臉色依然蒼白沒有血色,就連對她無甚好感的謝滌塵都忍不住道:“九爺似乎身體不好。”
連日的奔波,她隱隱有了絲倦意,她強打精神道:“我來這裡的消息,暫時不要告訴王爺。有些事謝將軍還不知道,蘇挽香已經從京中天牢逃跑,正在來此的路上,也或許已經先我一步來了。我來此,便是為了抓她。還請謝將軍為我找一身士兵的服飾。我要隱在軍中將她找出來。”
“九爺要抓蘇挽香,何須這麼麻煩。我軍中守衛森嚴,哪能什麼人都能隨意混進來。”謝滌塵皺眉道。
秦玖轉身做到一側的椅子上,懶懶問道:“謝大人,你認為京中天牢的守衛怎麼樣?”
謝滌塵頓時啞然,天牢自然守衛森嚴,可蘇挽香還不是逃了出來?
“她會易容,不可不防!”秦玖冷冷說道。
謝滌塵正在躊躇,帳門忽被人一把推開,謝滌塵的二弟謝濯塵快步走了進來。他臉色灰白,神色焦急,看樣子是出大事了。看到秦玖,他先是一愣,但似乎無暇顧及她,快步走到謝滌塵面前,附耳說了句什麼。
謝滌塵臉色劇變,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喝問道:“你說什麼,你是幹什麼吃的,不是一直守在王爺身邊嗎?”
“我方才因事出去了一次,回來後就聽說王爺被藥童帶出去尋軍醫了。可是,軍醫和藥童卻說根本沒有見到王爺。我已派人在附近尋找了,如今外面風雪很大,連腳印都埋住了。到如今還沒有找到。哥,你說,王爺他是不是出事了?”如此冷的天氣,謝濯塵額頭上還是冒出絲絲冷汗。
秦玖一聽便明白了怎麼回事,顏夙不見了。那個帶顏夙走的藥童顯然便是蘇挽香假扮的。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顏夙這麼容易就被蘇挽香帶走了。她原本想不驚動顏夙便將蘇挽香抓走的。
謝滌塵在軍帳內連兜了三個圈,負手站在秦玖面前道:“九爺,這麼說來,那藥童就是蘇挽香假扮的了。”
秦玖點點頭,問道:“此處地形如何?”
謝滌塵道:“軍營後面一處山坡,繞過山坡,後面便是玉雪山支脈,恐怕她是帶著王爺躲到山裡了。濯塵,帶人去搜山。”
秦玖忽然道:“謝將軍少安毋躁,若是派人搜山,被蘇挽香發現,這麼黑的夜。她若是存心躲起來,很難找到,不如讓鸚哥兒去吧。”
秦玖將仍舊在飲酒的黃毛抱了起來,撫摸著它身上的白羽,低聲道:“黃毛,夜寒風高,尋找王爺的重任就靠你了,去吧!”
黃毛啄了啄秦玖的手心,展翅飛了出去。
如此寒夜,蘇挽香帶了顏夙出去,到了隱蔽之處,肯定會生火取暖,假若有了火光,就逃不過黃毛的眼睛。假若派人大張旗鼓地搜山,蘇挽香聽見動靜定會將篝火熄滅,屆時再難找到了。
謝滌塵在帳內根本就坐不住,不停地踱著步,可見心中擔憂之極。秦玖蹙著眉頭耐心等待,可心中同樣平靜不下來。
“方才你說王爺受了點輕傷,如此怎麼會被蘇挽香輕易帶走?”秦玖冷聲問道。
謝滌塵這才說了實話,“王爺在上次大戰中被冷箭she中,原本並不礙事,只是那箭是有毒的,傷口極難痊癒。王爺體內的毒沒有完全祛除,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軍醫說,還要再將養數日才能好,濯塵夜裡一直守護他,卻不想出了這樣的岔子。”
秦玖甚是擔心,顏夙如今這種狀況,那豈不是任由蘇挽香擺布了。
等待的時間是如此長,當黃毛回來時,秦玖以為過了很久,其實也不過才幾柱香的功夫。
謝滌塵留在軍中,以免北燁國偷襲時軍中沒有主將。秦玖和謝濯塵則帶人隨黃毛去尋顏夙。
天空黑漆漆的,軍帳前掛著的氣死風燈照亮了漫天飛舞的雪片,雪比之秦玖方才進來前更大。夜寒風大,路極難走,秦玖一路走來,不知咳了多少回,寒夜奔波會加速經脈的斷裂,秦玖知道,自己的時日是越來越短了。
黃毛帶領他們來到一個山洞前,這裡及其隱蔽,很難發現,也幸虧黃毛是從高處飛來,瞧見了從上面fèng隙透出來的光。
秦玖和謝濯塵一進洞,就看到了洞內逶迤的血跡。
山洞中間燃著一堆篝火,順著血跡看去,便看到顏夙。他躺在地面上,身上穿著厚厚的棉服,但是鮮血還是從胸前滲了出來。借著篝火跳躍的火苗,可以看到他的臉,他臉色蒼白,睫毛低垂,雙眼緊閉,唇角邊還有一抹血跡,顯然已經昏迷。
這一瞬間,秦玖竟然害怕得不敢再挪步。她害怕她一旦走過去,便看到他沒有氣息的臉,觸到他冰冷的手。
“秦玖,你竟然找了來?”山洞深處的黑暗之中,蘇挽香抱著幾根乾柴走了過來。方才她再那邊蹲著撿柴。秦玖竟未注意到她。
“蘇挽香,你想要做什麼?”秦玖冷聲問道。
蘇挽香目光冷颼颼地盯著秦玖,忽然換了一副笑臉道:“我只想帶他走,只要能讓我帶他走,我自此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安陵王想要去哪裡。還由不得別人帶。你要帶他走,可曾問過他?”秦玖冷冷說道,舉步就要向顏夙走去。
蘇挽香丟下手中的乾柴,攔在秦玖的面前道:“你別過來,你若是再前行一步,我便……我便和他同歸於盡。”
篝火的火苗跳躍著,映出蘇挽香一雙閃著幽光的眼睛。這雙眼睛無疑是美麗的,只是眸中閃耀著的嗜血的癲狂讓人望之生畏。
謝濯塵帶領士兵一擁而入道:“蘇挽香,王爺當初對你那般維護,你卻恩將仇報。假若你要對王爺不利,今日必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秦玖揮手攔住謝濯塵,她知道,此時的蘇挽香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蘇挽香目光閃了閃,謝濯塵的話觸到了她內心深處。顏夙確實曾對她百般維護,也曾對她情意拳拳,只可惜,那都是因為他將她當作了另一個人而已。她盯著秦玖的目光越發怨恨,倘若不是她……或許,她如今已和顏夙過上了雙宿雙飛的神仙日子。她慢慢退回到他身旁,將手中的劍橫在顏夙頸上,“你們若再前進一步,看我敢不敢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