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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剩飯,阿臭吃剩飯!”黃毛耀武揚威地說道。
榴槤氣得默默在心裡流淚!
“我們上去吧!”秦玖寬大的紅袖一揮,一人一鳥率先向玲瓏閣而去。
“哎,姑娘,你們的燈!”馬車的車夫提著薔薇燈追了上來。
秦玖清晨去皇宮乘坐的馬車是枇杷雇來的,那盞薔薇燈還掛在那輛馬車上,天宸宗的信物車夫哪裡敢要,雙手提著送了過來。
枇杷伸手接過。
榴槤看到了薔薇燈,才忽然恍然大悟。想必是他們走時就掛上了薔薇燈,玲瓏閣得知他們是天宸宗的人,便藉口房費不夠將他和櫻桃趕出來了。
原來玲瓏閣也不喜歡天宸宗的人。
雖然被趕的是他,但是被嫌棄的卻是天宸宗的妖女,榴槤覺得心情大好,肚子頓時更餓了。但他擔心進不了玲瓏閣,果然,一行人在門口被玲瓏閣的管事攔住了。
“不好意思,酒樓客滿了,幾位到別處去吧!”玲瓏閣的管事躬身客氣地說道。
秦玖唇角含笑道:“二樓也客滿了嗎?”
“實在不好意思,二樓被貴人包下了。”玲瓏閣管事萬分歉意地說道。
“這樣啊……既如此,我們就委屈一點,勉強在你們閣主用飯的屋內吧。”秦玖眨眼道。
“這怎麼行,沒有這樣的規矩。”管事的一臉平靜地說道。
“沒這樣的規矩嗎?”秦玖手一彈,一根竹條從袖中she了出去,只取管事的額頭。管事的躲閃不及,竹條徑直插在了他的髮髻上。正是那被燒壞的花燈骨架,斜斜插在他頭上,恰似一根竹簪。
管事的臉色發白,徑直進去通報了。不一會兒,便有夥計出來將幾人引到了三樓。
三樓的走廊上,一個年輕的男子漫步迎了上來。
他大約二十三四歲,或許更小一點,一襲非常普通的天青色長衫將他的身形勾勒得青竹般素淨挺拔。他唇角帶著笑意,那是發自內心的一種笑意,確實是很歡暢的,就如同……入骨的思念驀然得到了紓解。
他有一雙星眸,很黑,他笑的時候,裡面閃著點點細碎的星光,似乎能耀花人的眼睛。
他的模樣不算俊極,但他的氣質非常陽光灑脫,一舉一動帶著蓬勃的青春氣息。
他的目光殷切地從幾人身上划過。
一點一點。
及至最後,眸中的星光乍然黯淡,原本看上去非常陽光的他,好似忽然被陰雲籠罩。就如同沐浴在陽光下的青竹,乍然被雨水淋濕,沾染上了憂傷的淚。
笑容還掛在嘴邊,但眸中已經染上了重重刻骨的憂傷。
“想必這位便是閣主吧?”秦玖站定腳步問道。
男子皺眉淡淡說道:“在下正是玲瓏閣閣主,慕於飛。”
“慕閣主,今早你們閣內夥計將我們趕出了閣內,不知此事閣主如何解釋?”秦玖彎唇淺笑,輕輕慢慢地問道。
慕於飛保持著溫和的笑意,十分客氣地說道:“很抱歉,早上我們閣內夥計對各位多有無禮,還請各位海涵。本閣主已經備下佳肴,權作賠禮,請各位入席。”
慕於飛言罷,率先推開一側雅室的門。
“既如此,我們就不客氣了。”秦玖率先進了雅室。
這雅室布置的極是別致,古色古香,玲瓏剔透。牆上掛著字畫,榴槤雖認不出,但可以肯定絕對是名家珍品。
“各位稍坐,飯菜馬上送來。”慕閣主含笑說道。
榴槤倒是沒想到,他們真的能吃霸王餐,且還是閣主親自招待。看來,方才他想錯了,這玲瓏閣並非討厭天宸宗,而是對天宸宗極有好感。早上那幾個趕他和櫻桃走的小夥計定是抽風了。
這麼想著,飯菜已經上來了。
一大盤香糙燉羊排,熱氣騰騰,看上肉汁鮮美。一盤地鍋雞,既用耳朵鐵鍋炒雞,在鐵鍋周邊貼上麵餅在燉製的過程里把餅子烤熟。就著帶糊咯吱的麵餅子,吃香辣的雞肉。還有一盤茄汁大蝦。一盤玉子豆腐,一砂鍋鱔魚粉絲煲,一砂鍋羅宋湯,一大盤杏仁蜜桃蘇,一盤清燉蟹粉獅子頭,一盤黃金元寶餃。
玲瓏閣的飯菜果然不愧是麗京最好的,光看著就讓人覺得食指大動,別說聞著味道了。
“菜已上齊,你們都坐下,今兒不用伺候我。”秦玖道。
櫻桃和荔枝面面相覷。
榴槤望著佳肴垂涎欲滴,看了看枇杷,只見他抱著劍一動不動。
他們畢竟是做下人的。
秦玖莞爾一笑道:“慕閣主,麻煩你再開一間雅室,再備一桌菜,這桌讓他們用,我在這裡,他們會吃的不自在。”
榴槤覺得妖女做的有些過分了,人家請一桌就不錯了,沒想到慕於飛竟然答應了。
榴槤心中大喜,秦玖一走,他便忙不迭地執起竹筷,正要大快朵頤。
沒想到黃毛煞風景的喊道:“吃剩飯!”猛地衝到他面前啄掉了他手中的竹筷。
榴槤:“……”
另一間雅室內。
慕於飛手中拿著方才秦玖簪到玲瓏閣管事髮髻上的竹條,一字一句問道:“你是誰?”
☆、第十二章 為我備四個男人
這是間向陽的雅閣,日光充沛。
雅室內的陳設簡約而典雅,有一架四扇的錦繡屏風,上面用雙面繡了各色牡丹:嫣紅如霞的珊瑚紅,粉白嬌嫩的童子面,燦爛如金的姚黃,紫紅高雅的酒醉楊妃。
秦玖纖細的手指沿著屏風上的牡丹緩緩滑過,只覺朵朵栩栩如生,仿佛有暗香破絹而出。
屋內擺著一張梨木雕花的床,床頭好大一張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書架前一張紫檀木的書桌,上面筆墨俱全,擺著一個繪著仕女撲蝶圖的細瓷瓶。那瓶中插著的不是花,而是幾支孔雀翎。翎羽已經有些念頭了,失去了斑斕的光澤,但卻沒有一支折損。
書桌前有一個青玉案,擺放著紅泥火爐,鵝毛扇子,茶盤,茶洗,水瓶,茶壺,竹筷,茶巾,以及一本攤開的書卷。
床尾靠東牆處擺著一個梳妝檯,隨意放著一支白玉點翠金步搖。
秦玖緩步走到青玉案前,伸手拿起了攤放在青玉案上的書卷,手指沿著書頁輕輕撫過,目光掃過一行行的墨字,輕輕念道:“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餘。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
她低低念完,抬頭望嚮慕於飛。
時值正午,爍金的日光透過雕花窗欞傾瀉而入,將慕於飛的臉映照的輝光一片。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靜,可眉目間卻帶出了似有若無的焦躁。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將秦玖手中的書卷拿了過來,含笑再次問道:“姑娘究竟是誰?”
“我是天宸宗的蒹葭門主秦玖,現任司織坊的主事。”秦玖的目光掠過他手中的書卷,“你這裡私藏了逆賊的手書,不怕被人知曉嗎?”
慕於飛皺眉斂下長睫,隨後又揚眸望向秦玖,攥緊手中的書卷,含笑道:“縱然是逆賊,卻也不能磨滅她的詩才。我仰慕她的才華,不怕被人知曉。”
秦玖挑了挑眉,“你不怕因此獲罪?”
慕於飛呵呵笑道:“聽說,你們司織坊到如今還保留著她當初獨創的斜紋鏤空織錦的技藝,為何不禁用呢?難道就不怕聖上怪罪?”
秦玖嘆息一聲,坐到床榻上,低聲說道:“宣離,你又何苦呢!”
慕於飛正將書卷放到桌上的抽屜里,聞聽此言,宛若被雷擊了一般。
她叫他宣離。
宣離是他的字,從來叫他的就只有一個人。
他的手指僵住了,身子僵住了,他懷疑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他慢慢轉身,回望著坐在床畔的那個女子。
胭脂紅的宮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廣袖雲朵般垂落至地。雙肩上圍著的水紅色貂裘襯得她整個人嫵媚而華貴。
那個人,她從來都不會穿這樣艷麗的衣服。
一雙上挑的丹鳳眼,柔媚到極致,只是細看之時,只覺那眼神背後,似乎蘊著無窮的心事。
那個人,也不是這樣的眼睛,她的眼睛永遠是清澈明麗的。
“你……你方才叫我什麼?”他顫著聲音問道。
“宣離,是我!”秦玖含笑望著他,“你手中拿的那根竹條,是我做的那盞六角竹燈的骨架,還是你到麗京郊外的九蔓山為我砍回來的老楠竹做的。你忘了嗎?你說老楠竹做花燈的骨架最結實。”
“啪”地一聲,慕於飛手中的書卷落在了地上。
“這間屋子,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只有一處改變,就是我離開時,這裡插著的是朵夜光白。我喜歡在這花瓶里插孔雀翎,你嫌難看,每次都為我換成夜光白,你說夜光白的國色天香才配我。沒想到我離開了,你卻將這孔雀翎保存的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