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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自從三年前,便再也沒有人叫過了,他從未想到,秦玖會知曉他的這個名字。所以他吃驚地望著秦玖,目光逼人,似乎想要在她臉上戳一個洞。
“你……你不要叫我這個名字,只有我的親人才可以這麼叫我。”驚異過後,榴槤很快恢復了冷靜,毫不留情地說道。
秦玖微微眯眼。
今日,也許是到了不得不為榴槤下一貼猛藥的時候了。
☆、第87章 別怕
今日,也許是到了不得不為榴槤下一貼猛藥的時候了。舒骺豞匫
“親人!?”秦玖低低地吐出了這兩個字,鳳目中划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波瀾,她慢慢抬起頭,伸指撩開了馬車的窗簾。
落日已經西沉,唯留下一片晚霞孤獨地在西天滯留。
秦玖臉上神色神色變幻莫測,最終竟是冷酷至極,“你,還有親人嗎?”
榴槤凝眉,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她一動不動地靠在車廂上,身子藏在陰影里,臉上除了冷酷之色,還有一種淡淡的哀傷,好似寒冬夜裡的那一抹月色,有著力不從心的慘澹的白。
榴槤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覺得,他不認識這樣的秦玖。她的神色太凝重,讓他的心無端地發怵。
“我自然有親人了,誰沒有親人呢?”榴槤低低說道。
他的家雖然倒了,父母雖然獲罪,但只不過是發配,如若不是因為秦玖將他抓到了天宸宗,他早就去找他們了。
“你沒有!你的家人,都已經死了!”秦玖坐直了身軀,美麗的面容上散發著罕見的決絕。
她是一字一句說的,每一個字,都好似浸著血。
榴槤愣住了。
他吃驚地望著秦玖,他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人,會詛咒別人的全家。他望著她的眼睛,幾乎沒有思考,就脫口而出道:“你的家人才死了,你全家都死光了!”
這句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因為他看到秦玖的表情。
她周身上下籠罩著一種悲傷,她明明沒有哭,可是他卻覺得她是在哭。不光是眼睛,不光是臉,而是整個身體似乎都是在哭。
那身體是那樣痙攣一般地不可遏止地顫抖著。
“我……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我……”榴槤顫聲說道,“你別難過啊!”
“你沒有說錯,我全家確實都死光了!”秦玖伸出顫抖的手,撫摸著懷裡黃毛柔軟的羽毛,慢慢說道。
榴槤再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在他眼裡,就算妖女全家死光了,似乎妖女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
“對不起!”榴槤握緊拳頭,心中不知為何划過一絲沉重的疼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或許是感染了她的悲傷吧。
“你不用說對不起,因為我方才說的沒有錯!你的家人,確實都已經不在人世了。當年,你家中出事後,你就到了天宸宗,所以後面的事情你並不知道。向邊疆發配,只不過是你家人安慰你所以才那麼說的,他們怕你擔心他們。所以才暗中將你送走了,他們其實都不在了,而且,你,司徒逸也死了。替你死的,是你從小到大,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的那個侍衛。”秦玖凝視著他,緩緩說道。
榴槤徹底驚住了。
他根本不相信秦玖的話。“你胡說,你在騙我!”他嘶聲說道。
可是,他看到秦玖的眼睛,那深重的悲憫之色。
如果說,方才秦玖說他全家都死了,榴槤以為是詛咒,而此刻秦玖再說,雖然他不承認她說的是真的,但內心深處,竟奇異般地覺得,她沒有騙他。
“他們是冤死的,作為人子,你現在做的,就是應該為他們雪冤。而你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要在朝中立足。但為了更快能在朝中立足,你就必須要有背景,所以,你要娶三公主尚楚楚。”秦玖繼續說道。
榴槤望著秦玖,他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只覺得一種濃重的悲傷在心中瀰漫開來。白日裡胸臆間受的傷,此時,竟一下一下狠狠地痛著,好似有人在猛烈敲打著他。
在心傷和傷痛的衝擊下,他漸感承受不住,大叫一聲,昏死了過去。
秦玖伸出手,慢慢撫摸過榴槤略帶稚氣的俊臉,低低說道:“逸兒!”
西天邊最後一抹晚霞,猶若一件美麗的霞披,溫柔地披垂向大地。山風透過車窗吹了進來,並不冷,暖暖的,且帶著桃花的香甜之氣。
但在此刻的秦玖眼裡,卻感覺不到一絲美好。只覺得那風好似陰風,無情地穿過她的魂魄,像是一把把無比鋒利的尖刀,在她身體裡不停地鋸著血肉一般。
固然不能承受,但卻永不及她的心疼。
“逸兒!原諒我,你這一生,是註定不能安逸了。但無論刀山火海,都有我陪著你!別怕!”她柔聲說道,轉首望向窗外。
在黯淡的天光里,眼角邊的淚痣嫣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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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聿回到王府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天空中一勾彎月,散發著柔柔的清光。
他下了馬車,緩步入了王府正門,穿過回廳和長廊,入了他所居住的夢園。
貂蟬和昭君上前,替他將外罩的披風解去,將外罩的玄紅色衣袍換了下來,為他著上一件淺白色寬袖絲衣。玉環端來面盆,顏聿淨了手臉,接過西施端來的面巾拭了手臉,便漫步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
有小丫鬟送來了夜宵,四大美人在桌案上一一擺好,便施禮退了下去。
顏聿慢慢靠在椅背上,慢慢閉上了眼睛,他將今日在明月山莊的事情理了一遍,覺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對勁。他揉了揉額角,慢慢睜開眼睛,無意間瞥了屏風後一眼。
顏聿的屋內布置的華貴而奢侈,一架水晶的大屏風擺在屋內,在幽淡的燈光下,隱約看得見一道人影。
他低低嘆息一聲,唇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他忽然伸了個懶腰,拈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自言自語道:“這糕點真是好吃,貂蟬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話音方落,他手中糕點便朝著屏風那裡彈了出去。
“來者是客,也請品嘗品嘗。”顏聿懶洋洋說道。
屏風後的人影朗笑一聲,快步轉了出來。
顏聿看清了來人,挺拔的身形忽然從椅子上躍起,輕飄如鴻毛般,那人飄了過去。
那道人影見狀,不敢大意,也揮掌朝著顏聿攻去。
諾大的斗室內,燈光繚繞,潔白的牆壁上,映出兩道酣斗的人影。
拳風呼呼,掌風刷刷,室內強勁的真氣飄蕩,激得室內淡紫色的窗紗不斷地飛舞著。
不過片刻工夫,兩人已經鬥了數招。
到了最後,只聽得那人一聲淡笑,那道人影收拳凝立,朝著顏聿一施禮道:“王爺,在下冒犯了。”
顏聿懶洋洋一笑,坐到了竹椅上,靠在椅背上,說道:“阿仁,多日不見,你的武藝又精進了。”
在燈影之下,卓然佇立的,正是白日裡和顏聿比賽挑滑車的聶仁聶大將軍。此時,他身著一身緊身黑衣,完全是夜行人的打扮。
他望著顏聿,唇角含笑道:“王爺謬讚了,可我還是和王爺相差甚遠。”說著,便自行走到桌案一側,坐了下來,從碟子裡拈了一塊糕點,放在口中,慢慢吃著。
顏聿慢條斯理地微笑,“不是說,讓你沒事別來這裡嗎?若是讓別人發現了,那本王今日在明月山莊豈不是白與你比賽挑滑車了。”
顏聿白日裡和聶仁鬧翻,自然是為了讓旁人認為他兩人不和,不會懷疑聶仁是他的人。
“難道是在明月山莊沒吃飽,到我這裡找食吃了?”顏聿眯眼又道。
聶仁嚼了幾口,將糕點咽了下去,意猶未盡地咂了咂舌,渾然沒有一絲白日裡那嚴謹的將軍樣子。
“王爺,我又不是貓!”他笑吟吟說道,皺了皺眉頭,為難地說道,“屬下冒昧前來,確實是有事。”
“說!”顏聿唇角含著瀲灩的笑意,輕輕搖晃著轉椅,慢悠悠問道。
聶仁臉色漸轉凝重,慢慢說道:“王爺,屬下真的要娶雲韶國二公主嗎?”
顏聿斜靠著椅背,伸指轉動著手中的碧綠色扳指,懶洋洋道:“你不是很喜歡她嗎?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嗎?”
聶仁臉微微一紅,慢慢說道:“王爺,可是……她喜歡的卻並不是屬下,倘若,她知道了當初那個人其實是王爺……”
“你不說,她又如何會知道?”顏聿打斷了聶仁的話,定定說道。
燈光下,狹長邪魅的眼睛黑如墨畫,薄削的唇角微微勾著,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屬下覺得,這樣對思思公主不公平,她其實喜歡的是王爺,可是我卻李代桃僵。”聶仁萬分為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