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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溟獨自倚在船頭邊,心念如潮,時而想到慘死的父王,時而想到弒君篡位的烈成侯,但更多的,還是想到自己在東海上的這場奇遇。
世事變幻無常,猶如白雲蒼狗。
一個月之前,她怎能料到自己會家破人亡,走投無路?本來以為她保住性命已是艱難,復國之望,更是渺茫,但又怎能料到自己竟會在東海上遇到出來遊玩的天族皇子,被他救起,還許諾幫自己復國?
她的心底也有一絲猶豫,不知道僅以顧宜歸和英招二人,是否能夠打敗烈成侯,助她奪回不死國主之位。
但當看到顧宜歸那漫不在意的微笑時,她的心裡又漸漸不再有迷惑,畢竟,連他的下屬英招都輕易打敗了號稱不死國第二高手的危夏,畢竟,他是天族的皇子。
那個傳承自天帝伏羲的偉大種族,那個得到神明眷顧的幸運種族,仿佛生來就能凌駕於所有荒外小國之上,在它的歷史上,曾經出現過那麼多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人物,也出現過那麼多百轉千回,纏綿悱惻的傳奇……
黃昏時分,夕陽西下,晚鴉歸林,彩霞如火。
當夕陽快要沉下地平線的時候,畫舫終於停靠在一處水灣上,浪花吞吐跌宕,跳躍上畫舫的船沿,又溫柔地四下退去。一個奴僕恭聲稟告說:“殿下,已經到了不死之國的領土上啦。”
蘭溟遙望故國,心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悲傷。
顧宜歸見到她臉上時而變幻的神色,猜到她心中所想,微笑道:“蘭姑娘,咱們走罷!”攜起她的縴手,和她並肩下船。
英招叫了船上幾名衛士和他一起跟隨兩人,其餘諸人都留在畫舫上,等待殿下歸來。
蘭溟這幾日東行奔逃,對這段道路頗為熟悉,當下指點途徑,領著顧宜歸等人向不死國走去。
顧宜歸興致極好,一路指點風物,不斷向蘭溟詢問不死國內特有的風光,蘭溟自幼長於不死國,對這些景致自然是熟稔之極,隨口說來,妙語如珠,逗得顧宜歸忍俊不禁,微笑不已。
行了一程,夜色漸濃,晚風襲人,吹拂起眾人的衣衫,微生寒意。
英招突然說道:“殿下!您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麼?咱們放了那些不死國的衛士逃命,他們回去之後,豈有不報信之理?那烈成侯也是一位梟雄,必定會防備咱們來找他麻煩,但為什麼咱們到了不死國內,走了這麼久,竟沒見到一個不死國的人?”
顧宜歸淡淡的道:“神上也發現了?”
英招沉聲道:“只怕他會暗設埋伏,殿下萬金之軀,咱們凡事還是小心為是。”
顧宜歸眼中閃過古怪的神色,忽道:“區區小國,何足言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若連這荒外小國也拾奪不下,我還當什麼天族皇子?不如早些歸隱世外罷!”
英招忽聽他如此說話,微微一怔,忙道:“殿下天縱奇才,是洪荒里赫赫有名的少年俊彥,要替這位姑娘復國,自是輕而易舉,是屬下多慮啦!”
顧宜歸微微一笑,說道:“嘿嘿,天縱奇才!天縱奇才!”聲音里竟滿是苦澀之意。
蘭溟聽得奇怪,忍不住問道:“殿下,你怎麼啦?”
顧宜歸淡淡一笑,忽然抬起右手,指著正在兩人面前一隻繚繞飛舞的螢火蟲,低聲道:“蘭姑娘,倘若你是這隻螢火蟲,你是願意只活一瞬,卻能釋放出最明亮的光芒,還是願意永遠黯淡無光,卻能活得長長久久?”
蘭溟不假思索,昂然說道:“我自然是選擇前者!人生在世,只要能活得轟轟烈烈,自在如意,又何必計較活得長不長久?”
顧宜歸轉過頭來,凝視著她,目中清澈如水,嘆道:“倘若這隻螢火蟲,突然發現這世上竟然還有明月存在呢?”
蘭溟一怔,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前方花香襲人,沁人心脾,蘭溟拍手喜道:“殿下,那是暗香林!”當先快步向前走去。
顧宜歸也曾聽聞不死國有一片花林,名為“暗香”,其中種滿了各種罕見的奇花異草,每到花開之時,香飄百里,遊人至此,總是樂而忘返。他見蘭溟滿臉歡欣,神色間十分喜悅,微微一笑,便也走向暗香林。
英招老於世故,早看出殿下對這女子頗為回護,心知殿下對她生了情意,當下咳嗽一聲,和眾衛士一起跟上,卻若有意若無意地和顧、蘭二人保持著一段距離。
第9章
自顧宜歸出生之始,英招便被顧堯典安排在皇子身邊,負責保護皇子安全,他看著顧宜歸長大,對這位殿下感情深厚,非比尋常,雖然宜歸貴為皇子,但在英招心裡,早已將他視為自己的子侄一般。
此刻見到素來溫柔親切的皇子第一次對女子心生好感,便有心撮合這對品貌合宜的佳侶。
蘭溟拉著顧宜歸走入暗香林中,濃烈的花香撲面而來,中人慾醉,顧宜歸素來喜愛清雅之物,不禁微皺眉頭,蘭溟笑道:“殿下,你可知道這裡的花香如此濃烈,卻為什麼叫做‘暗香林’麼?”
顧宜歸聞言一怔,搖頭道:“不知。”
蘭溟極是得意,笑吟吟說道:“我來告訴你罷,在暗香林前面,有一個全年幽碧的大湖,叫做‘疏影湖’,是天下罕見的奇湖,只有站在疏影湖畔,從暗香林里傳出來的花香混合了湖水的清氣,才會變得若有若無,清淡雅致,堪稱天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