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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姓李。”老人說:“你的名字應該叫李善。”
小孩忽然笑了。
“李善,我的名字應該叫李善,像我這麼樣的人,就算姓李,也應該叫李壞。”
九年,九年間的變化有多麼大?
(三)
老人帶著小孩走了。
“你要帶我到哪裡去?”
“帶你回家去。”
“回家?我哪裡有家?”
“你有的。”老人說:“我相信你一定會以你的家為榮,你的家也一定會以你為榮。”
“以我為榮?像我這麼樣一個已經從頭頂壞到腳底壞透了的壞小孩?”
“你不壞。”
“我還不壞?怎麼樣才算壞?”
“能做得出那種卑鄙無恥下流的事的人才算壞。”老人說:“可是你做不出。”
“你怎麼知道我做不出?”
“因為你是李家的人,是李家的骨血。”老人的態度更嚴肅。“只要你能保持這一點骨氣,我也敢保證世界上絕沒有任何人敢對你有一點輕賤。”
(四)
於是李壞回家了,那是他第一次回家,那是在九年之前。
現在李壞又回家了。
物是人非,歲月流轉。九年,一個孩子已經長大了。
九年,一種天下無雙的絕技已練成。
九年,一宗富可敵國的寶藏已經被找到。
第三卷:一戰銷魂
第七章
(一)
“你要我回去,我就跟你回去。你至少也應該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要喝酒,要痛痛快快地喝一頓。”
“好,我請你喝酒。”鐵銀衣說:“我一定讓你痛痛快快地喝一頓。”
(二)
高地,高地上一片平闊。秋風吹過,不見落葉,因為這一塊原野上連一棵樹木都沒有。
可是一夜之間,這地方忽然變了。忽然有二十餘頂戴著金色流蘇的帳篷搭起,圍繞著一頂用一千一百二十八張小牛皮縫成的巨大帳篷。
這是早上的事。
前一天才來過的牧人,早上到了這裡都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到了中午,人們更吃驚了,更沒法子相信自己的眼睛。
草地上忽然鋪起了紅氈,精緻的木器、桌椅、床帳,一車一車地運來,分配到不同的帳篷里。
主篷里的餐桌上已經陳設好純金和純銀的酒具。
然後來的是七八輛寬闊的大車,從車上走下來的是一些肚子已經微微突起的中年人,氣派好像都很大,可是臉上卻仿佛戴著一層永遠都洗不掉的油膩。
很少有人認得他們,只聽見遠處有人在吆喝。
“天香樓的陳大師傅,鹿鳴春的王大師傅,心園春的杜大師傅,玉樓春的胡大師傅,狀元樓的李大師傅,奎元館的林大師傅,都到了。”
*
黃昏前後,又來了一批人。來的是一輛輛軟馬香車,從車上走下來的是一些被侍兒丫環艷女俊童圍繞著的絕色美人,每一個都有她們特出的風采和風格,和她們獨特的吸引力。
她們被分配到不同的帳篷里去。
最後到達的當然是鐵銀衣和李壞。
(三)
李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帳篷里已經亮起了輝煌燦爛如白晝的燈火。
李壞眯起了眼,眯著眼笑了。
“別人都說鐵大總管向來手筆之大,天下無雙。那倒是真的一點都不假。”
“我答應你要痛痛快快地請你喝一頓,要請就要請得像個樣子。”
“看這個樣子,今天晚上我好像非醉不可。”
“那麼你就醉吧!”鐵銀衣說:“我們不是朋友,可是今天晚上我可以陪你醉一場。”
“我們為什麼不是朋友?”李壞問。
鐵銀衣看著他,眼中的表情又變得非常沉重嚴肅。
“一定要記住,你是李家的二少爺,以你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天下已經沒有一個人配做你的朋友。”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接著說:“你更要記住,喝完了今天晚上這頓酒之後,你大概也沒有什麼機會再像這樣子喝酒了。”
“為什麼?”
“因為現在你已是天下無雙的飛刀傳人。”鐵銀衣的神色更沉重。“要做這種人就一定要付出非常痛苦的代價。”
“那麼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人?”
“因為你天生就是這種人,你根本就別無選擇的餘地。”
“難道我就不能活得比較快樂點?”
“你不能。”
李壞又笑了。“我不信,我就偏要想法子試一試。”
(四)
不管最後酒醒會多麼消沉頹廢情緒低落,在喝酒的時候總是快樂的,尤其是在琥珀樽前美人肩上。
所以李壞喝酒。
鐵銀衣也喝,喝得居然不比李壞少。
這個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縱橫天下,殺人如麻,臉上從來沒有露出過絲毫情感的老人,心裡難道也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一定要用酒才能解得開?
*
酒已將醉,夜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