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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最黑最深最暗處,忽然傳出一陣奇異而詭秘的聲音,就好像蚊蟲飛鳴時那種聲音一樣,又輕又尖又細,可是從那麼遠那麼遠的地方傳來,聽起來還是非常清楚,就像是近在身邊一樣。
鐵銀衣那兩道宛如用銀絲編織起來的濃眉,忽然皺了皺。
李壞立刻問他。
“什麼事?”
“沒事,喝酒。”
這一大觴酒剛從咽喉里喝下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個人從帳篷外走了進來。
一個非常奇怪的人,用一種非常奇怪的姿態和步伐走了進來。
這個人就好像一面跳舞一面走進來的一樣。
(五)
這個人的腰就像是蛇一樣,甚至比蛇更靈動柔軟,更善於轉折扭曲。隨隨便便地就可以從一個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角度扭轉過來,忽然間又從一個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方向扭轉出去。扭轉的姿勢又怪異又詭秘又優美,而且帶著種極原始的誘惑。
這個人的皮膚就像是緞子一樣,卻沒有緞子那種刺眼的光澤。
它的光澤柔美而溫和,可是也同樣帶著種原始的誘惑力。
這個人的腿筆直而修長,在肌肉的躍動中,又帶著種野性的彈力和韻律。
一種可以讓每個男人都心跳不已的韻律。
就隨著這種韻律,這個人用那種不可思議的姿態走進了這個帳篷。
大家的心跳都加快了,呼吸卻似已將停止,就連李壞都不例外。
後來每當他在酒後碰到一個好友的時候,他都會對這個人讚美不已。
“那個人真是個絕世無雙的美人,我保證你看見他也會心動的。”李壞說:“我保證只要還是個男人的男人看見他都會心動的。”
“你呢?你的心有沒有動?”
“我沒有。”
“難道你不是男人?”
“我當然是個男人,而且是個標準的男人。”
“那麼你的心為什麼沒有動?”
“因為那個人也是個男人。”
於是聽的人大家都絕倒。
(六)
這個遠比世界上大多數女人都有魅力的男人,扭舞著走到鐵銀衣和李壞面前,先給了李壞一個簡直可以把人都迷死的媚眼,然後就用一雙十指尖尖,如春筍的玉手把一個織錦緞的盒子放在他們的桌子上。
然後他又給了李壞一個媚眼,當然也沒有忘記給鐵銀衣一個。
他的腰肢一直不停地在扭舞。
他的腰真軟。
李壞居然覺得自己的嘴有點發乾。
鐵銀衣卻只是冷冷地看著,神色連動都沒有動。
這個人用最嫵媚的態度對他嫣然一笑,旋風般的一輪轉舞,人已在帳篷外。
他的笑,他的舞,已足以使在座的名妓美人失去顏色,只有鐵銀衣仍然聲色不變。
“你真行。”李壞說:“看見了這樣的女人,居然能無動於衷。”
“他如果是女人,我一定會把他留下來的,只可惜他不是。”
“他不是女人?”
“他根本就不是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他是什麼?”
“他只不過是個人妖。”鐵銀衣說:“昆州六妖中的一妖。”
李壞不笨。
“我明白了,只不過還是有點不懂,這個人妖來找你幹什麼?”
“你為什麼不先看看這個盒子裡有什麼?”
打開盒子,李壞愣住。無論誰打開這個盒子都會愣住。
在這個鋪滿了紅緞的盒子裡裝著的,赫然只不過是一顆豆子,一顆小小的豆子。
一顆豆子有什麼稀奇?
一顆豆子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呢?為什麼要一個那麼怪異的人用那麼怪異的方法送到這裡來?
李壞想不到,所以才愣住。
“你鄭重其事要我看的就是這樣東西?”李壞問鐵銀衣。
“是的。”
“這樣東西看起來好像只不過是一顆豆子而已。”
“是的。”鐵銀衣的表情仍然很凝重,“這樣東西看起來本來就只不過是一顆豆子而已。”
“一顆豆子有什麼了不起?”
“一顆豆子當然沒有什麼了不起。”鐵銀衣說:“如果它真的是一顆豆子,當然沒有什麼了不起。”
“難道這顆豆子並不是一顆真正的豆子?”
“它不是。”
“那麼它是什麼?它不是豆子是什麼?它是個什麼玩意兒?”
鐵銀衣的神色更凝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它絕不是什麼玩意兒。”
“它不好玩?”
“絕不好玩,如果有人要把它當作一個好玩的玩意兒,必將在俄頃間死於一步間。”
李壞又愣住了。
李壞絕不是一個常常會被別人一句話說得愣住的人,可是現在鐵銀衣說的話卻使他完全不懂。
“它是一種符咒,一種可以在頃刻之間致人於死的符咒。”
“我想起來了。”李壞叫了起來:“這一定就是紫藤花下的豆子。”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