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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要臉吶。
“鄭家的小子,還敢打拂月的主意?”涼玉微微眯起眼睛,鳴夏也怒道:“他們不安好心,奴婢這就過去……”涼玉伸手攔住,“先看看。”
看拂月的表情,這鄭襯說話似乎並未冒犯,許久不見笑顏的少女,甚至還一度用袖口掩唇,難得地彎了眼睛。她一笑起來,那纖瘦憔悴的臉上便帶上了一絲鮮活,仿佛枯木逢了春。
“好容易把老二給逗笑了,讓他們玩去吧。”涼玉丟下一句話,便命關窗,補道,“讓啼春盯著,要是拂月有半分不開心了,立即將此人打出門去,不必留情——”
“奶奶奶奶!”年畫今天穿了一身紅襖子,像是只紅彤彤的火麒麟,歡歡喜喜地從門口奔過來,“奶奶,給撥月的餅呢?”她跑得氣喘吁吁的,手裡捏著一根枝,枝杈纖細縱橫,掛滿了圓溜溜紅彤彤的小紅珠,張牙舞爪便要往涼玉懷裡撲。
涼玉的眼神定在那果子上,半晌,問道:“撥月手上拿的是什麼呀?”年畫寶貝似的看著手裡那一枝極漂亮搶眼的紅珠串,興奮地叫道:“紅豆,是紅豆!”
“誰給你的紅豆?”
“二、二表舅。”
“給奶奶看看好不好?”
年畫戀戀不捨地交出手上那一枝紅豆,涼玉接過來在手上把玩:“撥月有沒有吃這上面的紅豆?”
她的大眼睛裡寫滿了遲疑,許久,才皺了皺鼻子,歪著頭答道:“沒有……”
涼玉稍稍鬆了口氣,俯身道:“不是要吃餅嗎?洗個手就能吃啦。”她側頭看著鳴夏,“拿皂角給她洗三遍手,洗乾淨。”
年畫早就興奮難耐,揪著鳴夏的衣袖就使勁向前拖,鳴夏看到蕭氏臉色不對,雖不知何意,但也立即緊張起來,一路上走得心驚膽戰,頻頻回頭。
待鳴夏領著年畫出了門,涼玉臉色一沉,將那紅豆往地上一擲。侍立一旁的剪秋嚇了一跳:“老太太……”
涼玉看著那殷紅的一片:“這不是紅豆,是南天竺。”
剪秋大吃一驚:“南天竺?”
紅豆和南天竺均擇南地生長,外形相似,京城在北方,幾個丫鬟分不清是正常的,可她掌凡間時花令整整兩百五十年,身為百花之神,怎麼會認不得?
“老三說的二表舅是誰?”
剪秋聲音有些發抖:“回老太太,是鄭家二公子,今日是跟三公子一起來的。”
“鄭袖也來了?”她撿起南天竺來細細端詳,“他不是號稱連奇的得意門生嗎,一個醫術高超的人,怎麼會分不清南天竺和紅豆?”想起方才歡歡喜喜將它攥在手裡的年畫,她便一陣後怕,繼而感到心中一陣抑制不住的憤怒,語氣不由得森冷,“他既學醫,難道不知道這南天竺全株有毒?”
剪秋聞言大驚,雙膝一軟:“是奴婢不好,奴婢沒有看好三小姐……”
“先別跪。”她揉著眉心思忖片刻,囑咐道,“把這東西在後院處理掉,待會年畫兒回來,你們不能讓她想起來這回事。”
待剪秋含著眼淚答應著,匆忙離開,她忽然覺得手上有異,湊到鼻端嗅了嗅,一股奇異的酸澀味道撲面而來,聞著便讓人想打噴嚏,難怪一向看見什麼都往嘴裡放的年畫沒有主動吃這漂亮玩物。
南天竺本是沒有味道的,顯然有人曾經有意在上面刷了一層散發酸味的東西。鄭袖專門送一株毒物給一個心智不全的孩子,又費盡心思不讓她中毒,他究竟是怎麼想的,難道真的是因為待她好、這樣無微不至地哄著她玩?
鳴夏領著一蹦一跳的年畫回來,年畫炫耀自己洗得白白的兩隻小手:“奶奶,撥月聽話!”鳴夏立在一旁,顯得有幾分憂慮:“說來奇怪,方才在外間舀了水,拿了皂角給三小姐洗手,有個眼生的花匠經過,一直盯著我們看。”
啼春一向暴脾氣,聞言有些惱了:“在哪裡,我這就查去!”
涼玉把裝著甜餅的金絲小盤推給年畫兒,沉思許久,輕聲應道:“這幾日去請鄭二公子一趟,就說我大病初癒,恰逢他在府上,讓他來請個平安脈。”
腦海里閃過鳳君的話:“鄭家不善,往後要多加小心。“這會兒未見其人,先留了一肚子疑問。她等不及想親自會會這個奇怪的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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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秋端著一盆新鮮水果進來。
涼玉正在給瓶里的插花修枝葉。她兩指托起瓶里的骨朵,望著它時,忽然想起那個曾經跪在她膝邊、哭得梨花帶雨的一張臉。
紅珠……如今天地改換,不知道她怎麼樣,有沒有實現願望。
剪秋把果子輕輕放在桌上,涼玉挑眉:“今日怎麼這麼早?”剪秋笑道:“今天的果子是下面的果農新摘的,想先讓老太太看看,再給花神供奉。”
涼玉頓時笑逐顏開。她略一頷首,從竹籃里執起一枚帶著露水的枇杷,凝神一看,忽然間那露水便四散蔓延,枇杷上幾顆深黃的斑點驟然放大,跳動起來……
“老太太!”身子被剪秋一把扶住,她才恍然驚覺自己的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