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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玉持著華蓉劍,劍指他的胸膛。
“鳳君或可走,罪婦決不可走。”
眼見空中的魂魄越飄越淡,只見鳳桐忽然伸出手,手上一座琉璃寶塔露出輪廓,天地間一片黑暗,狂風呼嘯間,空中慢慢顯出一座無比大的巨塔,越長越高,呼呼生風,四周的空氣越發寒涼,漸漸地,竟飄起了濃密的雪花——
御文面色急變:“不好,昊天塔!”
眾仙立即合力來擋,卻擋不住那塔越長越大,可吞天地,萬物被狂風捉弄,東倒西歪,馬上就要被吸進塔去。
鳳桐立在塔前,眉間滿是戾氣:“爾等大可去花界青瓦洞找我,本君候著諸位大駕光臨。”
“啊!”
十餘個小仙已被昊天塔吸進腹中,瞬間化為血水,幾棵大樹連根拔起,飛沙走石之際,眾人閉起眼睛,只有用盡全力抵擋,待到眼睛張開,塔也沒了,風也熄了,哪還有鳳桐和涼玉的影子?
赴宴變成血光之災,眾仙連忙連滾帶爬地踏上雲返回天宮。
疏風怔怔地蹲下來,撿起腳邊一塊亮晶晶的東西——
正是少女溫熱的額上,那塊粲然生輝的月石。
“疏風仙友真有趣。”
他默默將那月石緊緊捏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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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玉的魂魄四散,在天幕上飄飛,不知是真是幻,她感受到自己被一個溫熱的懷抱裹著,漫漫地向上升騰。
“鳳君,是你嗎?”
她拿殘存的元神盡力靠近他。
他忍住劇痛體會她微弱的存在,冷汗涔涔而下。
“鳳君,你好像傷得很重。”
“別說話。”
“我們去哪?”
“回家。”
“哪裡是家?”
“青瓦洞。”
“我快死了。”
“不會的。”
“為什麼?”
“絕不會。”
她想到了錯信的那些人,虛偽的面容,事到如今,她已經分不清哪一些是面具。
她很累,太不甘心,瀕死這個過程卻實在太痛,扛不下去。
她最後向鳳桐傳音:“對不起。”
他沉默了片刻,步履所行之處拖出一片長長的血跡,有的是她的,有的是他的。他分不清到底是她死還是他死了。
他不住地將自己的修為渡給她,只為換她魂魄還聚集的片刻。
“休想。”
休想離開。
當日母親將她託付給玉郎,同時也託付給了鳳桐。那時重華夫人對他說:“玉郎是涼玉的老師,鳳君才是涼玉的親人。”
而他聞言跪了下去:“鳳桐多謝重華夫人。”
小時候她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母親拜託鳳君,鳳君卻要下跪。
長大以後才明白,住在花界青瓦洞,作為涼玉親人的鳳君,倘若誰想要他性命,必然要先過重華夫人這一關,過未來的花神涼玉這一關。
原來涼玉和鳳君是互相保護的關係,他保護她,她也保護著他。
只是她明白得太晚。
涼玉用唾手可得的權位和虛名保護著鳳桐,而鳳桐,鳳桐從來都是用生命保護著涼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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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蕭氏(上)
侯府外面的雞叫頭兩聲,天才蒙蒙亮,鳴夏打著哈欠從小榻上爬起來,身邊睡著的啼春翻了個身,悶悶地問道:“又該起了?”鳴夏當她夢囈,沒有接話,麻利地穿上衣服,輕手輕腳地出門去了。
鳴夏先到廚房,四五個婆子已經起了,正拿蒲扇小心地照看著藥罐下面的小火,罐子裡咕嘟咕嘟地沸騰著漆黑的藥汁。鳴夏端著藥進了廂房,青銅的瑞腦獸里燃著絲絲縷縷的安神香,混雜著湯藥的味道,在寂靜的室內,十分頹唐。
鳴夏看著跪在塌前的少女,中衣外頭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裳,忙道:“地上涼,二小姐趕快起來吧。”那少女面色憔悴,眼神憂鬱,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起身退到一邊。鳴夏麻利地掛上帘子,只聽見身後的少女輕輕地問:“奶奶醒了嗎?”
床上躺著的婦人頭髮花白,眼窩處皺紋縱橫,穿著上好的絲綢中衣,仍擋不住面色枯槁灰白,額頭上一塊拇指大的疤痕,已經結痂發黑,整個人瘦得脫了形。自三日前老夫人蕭氏墮馬昏迷以來,每天的藥汁都是端來了又倒掉,堅持晨昏定省的二小姐每天都要這樣問上一句,越問越絕望。
三日前國之聖手連奇從皇宮大殿風塵僕僕地趕來應侯府,在一片哭聲中皺著眉頭搭了蕭氏的脈,又翻了她的眼瞼,反反覆覆半個時辰,最終搖了搖頭,“傷及顱骨,恐時日無多。微臣縱然有心,卻無回天之力。侯爺節哀,準備後事罷。”
蕭氏獨子,當今應侯雲戟當場癱坐在地。
蕭氏於雲家,於整個應侯府都是主心骨一樣的人物,老應侯雲嘯二十九歲便英年早逝,是蕭氏鐵骨錚錚,獨自一人將小應侯帶大,又安安穩穩扶上侯位。有蕭氏,便有應侯府。本以為萬事順利,可以享天倫之樂,卻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
雲家突遭變故,一片哀聲,無論如何不願意放棄。可是這三日三夜,滴水未進,蕭氏的呼吸到底越來越微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