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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龍冷冷譏笑:“都說玉郎家的兒女知禮守法,如今看來,此話謬誤。”
司墨素來溫潤,此刻也不禁暗暗攥緊了拳頭:“臣妹自小養在天宮,從未受過如此重罰,還請陛下諒解。”
“無妨。你且說,冤在何處?”
“陛下!”季北辰輕輕呼了一口氣,“既然陛下決議要重審,何不記檔,先將司矩押入天牢,待花神痊癒,滿朝文武在時,擇日再審?”
司矩猛地抬頭:“陛下,臣的證言極其簡單,費不了一個時辰。”
“你身為玉郎之女,掌清規戒律,為何要行如此不合規矩之事?”季北辰目視司矩,眼中冰冷。
司矩仍然直挺挺地跪著,沉聲道:“寶殿之上,應龍作證,天帝主審,司墨記錄,證人旁聽,司矩掌天規百餘年,不知今日重審有何不妥之處?”
季北辰一時噎住,竟讓她鑽了法理的空子去。
“丫頭,我可沒說願意給你當見證人!”應龍鼻子裡哼了一聲。季北辰眼神忽忽一明:“既然如此,今日時辰已晚,想必各位仙友早已走得遠了,不好召回,不如延期一日……”
司墨雖然不知司矩為何如此著急,但見她神色,心中已有幾分焦急:“應龍殿下,兩族雖有舊怨,但不至牽連無辜,還請……”
“大哥,不必求他。”
司矩巋然不動,“小妹本以為應龍殿下雖我行我素,但深明大義,才願意請他當個見證,他卻因私怨遷怒於我,這般剛愎自用之人,想必也做不到不偏不倚。”
“你說什麼!”應龍大怒,“我何時剛愎自用?告訴你,今日這個見證人,我做定了!就讓你們這兩個小崽子瞧瞧,我是不是不偏不倚!”
司墨一怔,明白妹妹存心激將,唇角彎了彎:“多謝應龍殿下。”
季北辰面色發白:“陛下,花神臥病,當事人不在,此刻主審,大有不妥。”
“陛下。”司矩抬首,忽然間淚盈於睫:“懇請陛下速速決斷,臣今日一定要說出冤情,絕不肯就範天牢,因為……因為……臣說不定就會死於天牢。”
她眼淚和著懇求一出,四座皆驚。
司矩幾百年來一直剛硬倔強,此刻竟然流露這等女兒家軟弱神色,十分反常。
應龍蹙眉道:“臭丫頭,胡說!”
司墨神色複雜,心中已然有個大膽猜測,驚天動地,可是單憑他和幼妹,別無旁證,這樣翻案,成功的機率又有多大呢……他不禁哀嘆,攥緊了拳頭。
一塊木牌自紗帳中穿出,金光閃閃懸於空中,流光溢彩,乃是一個“審”字:“好,寡人親命,應龍見證,重審此案。”
“嘭——”
一聲巨響後,火紅的鞭炮炸出白煙四起,嗩吶聲起,滿府掛了紅綢,貼了喜字。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小旋風嘩地颳了進來,一頭扎進涼玉懷裡,是滿臉興奮的撥月,她兩隻小手緊緊捂著耳朵,笑得燦爛如菊:“奶奶——外面放炮吶——好吵哎——”
第53章 重審(中)
年畫兒捂著自己的耳朵,不清楚音量有多大,滿屋的人都讓她的吶喊吸引了注意。涼玉將她兩隻小手放下來,禁不住笑:“你呀,怎麼把衣裳穿成這樣?”
年畫兒身上喜慶的緋紅襯裙有些長了,裙邊踩在她腳下,外頭跨的黃色馬甲,拿金線繡著翩飛的蝴蝶,紐扣開了,半邊膀子已經露在外頭,她全然不管,襟口還別著一朵有點蔫萎打卷的玉簪花。她看著大家,歪頭傻笑。
妝檯前的拂月回過頭來,黑髮紅妝,細細篦好的頭髮挽了個複雜的髮髻,粉頰紅唇,眼也不禁笑彎,胸前的紅衣垂下一周細密的流蘇。
涼玉將年畫扯到跟前:“快看,你二姊美不美?”
撥月吮著手指,認了半晌,忽然驚喜得猛拍巴掌:“美!美!”
這下又將周圍的人笑得人仰馬翻,拂月笑中帶淚,將小妹妹扯進了懷裡,“姐姐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撥月無感於出閣前後的差別,從她懷裡掙了出來,從襟口扯下那朵玉簪花,塞到拂月臉前,喜滋滋道:“姐姐,送給你!”
拂月接過花來,用手背沾了沾臉上的淚痕,鳴夏嗔道:“二小姐不能再哭了,將胭脂衝掉,新娘子就不美了。”
涼玉接過鳴夏手中的篦子,將她游移在外的幾根髮絲別好,拂月從鏡中看著自己的朱顏,伸手將頭上的鑲金髮釵卸了下來。
涼玉會意,接過那有些蔫萎的玉簪花,為她別在鬢邊。她的手指觸到花瓣的瞬間,花須伸展,花瓣上的黃色痕跡慢慢淡去,疲軟的花瓣挺立起來,竟然宛如新生。
誰都沒有注意這一幕,唯獨年畫兒瞪大了眼睛:“咦?”
涼玉手指抵住唇,笑著做了個“噓”的手勢。
拂月看著鏡子,撫向髮鬢,微笑道:“真好看。”
“拂月,你爹還有禮物給你。”涼玉從袖中拿出一方手帕,小心地展開,裡面有一隻潔白小巧的瓷娃娃,兩頰處用顏料抹了紅,托腮趴在地上,十分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