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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不是花界之主,如果沒有遇到溫玉,也許他的心意再晦澀難明,也終有一脈,曾經為她所收。可是這一世,註定地傷害和厭惡地過去了,再無和解和轉折。
“最後一次。”他輕道,喉間都是淡淡苦澀。
月亮如此圓滿。
招魂過後,連這幻影,都不會再回來了。
月亮升至最高,光輝四撒。小軟走在眾人前面,先一步站到震位之上。眾仙各找各的位置,只有紅掌有些迷茫地環顧四周,腳步遲疑:“這……”
小軟壓低聲音,甜甜道:“姐姐莫不是記不住位置了?你在我旁邊。”
紅掌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小軟定定望著她,招了招手,“快來呀!”
她默默地走到空缺的位置上來,眼中還有些狐疑。海棠看她一眼,嘆氣道:“但願那位這一次徹底離開,莫要再陰魂不散了。”
溫玉身著瑩白衣裙,忽然在陣中顯形,頓時無數光華都引到她的身上,滿身披了月色,更顯得她容顏神聖而絕美。
眾仙一時噤若寒蟬,紛紛低頭見禮。
溫玉的目光划過在場的每個人:“最後一次,勞煩各位盡己所能。”
季北辰亦現形,站在陣外,雙手捧著一個小小的壇,上面布滿密密匝匝的鎖鏈,流光溢彩,映得他面容蒼白漠然,他與溫玉對視一眼,輕點了一下頭。
“諸位聽北辰君指揮。”
八個花仙齊聲道:“是。”
溫玉看了他一眼,安心閉了眼,封閉五感,端端坐在了陣中。
季北辰走到陣外站定,將那罈子端放在腳下,一手抬起:“起。”一柱光自他手心投入陣中。
眾仙抬掌,紛紛念訣,將溫玉團團圍住,一時間光輝從個個方向而來,將她照得毫髮畢現,陣中如同白晝。
涼玉趁季北辰正專注,隱了身形,手中掛著追魂石,正要向那小壇走去,朗月忽然傳音:“小心,自上次你那主戒律的神官提劍要搶你魂魄以來,這兩人謹慎多了,那罈子里裝的,多半不會是真的魂魄。”
涼玉立即警惕地住了腳,看向那壇中的流光溢彩,蹙眉道:“代替術?”
對面卻悄無聲息。涼玉顧不得責怨朗月,從袖中拿出一個紙人來,兩指挾住一轉,她口中念訣,像那紙人一點。
紙人化作一道藍光,霎時間拐了個彎繞過了法陣,向遠處投去,果然如朗月所說。
月亮慢慢投下一束光輝,指向陣中,愈來愈亮。涼玉立即順著紙人的藍光尋去,她一路瞬移,左右轉彎間,已經到了一處低矮幽暗的宮殿門口,藍光便驟然截斷了。
她抬頭,蹙起眉:“是在……地牢?”
第49章 反陣(上)
涼玉輕車熟路地下了地牢。
遠遠便聽見有女子嚶嚶哭泣,那聲音由遠及近,慘然淒切,時斷時續,像是讓人掐住了脖子,使人聽了極其難受。涼玉小心地繞過牢門,未及轉彎,先撞上一個柔軟的身軀。
她心中一驚,手上已化作冰刃向前刺去,對方向後一閃堪堪躲過,手上的鞭子也帶著勁風襲來。涼玉低頭一躲,地牢里潮濕幽暗,連地上的塵泥都是腐敗的氣味。
她趁機抬手,將窗邊那一隻小小的蠟燭削下來,招了過來。
燭光晃得厲害,微弱的光線映出兩人的臉,涼玉一愣:“錦繡?”
錦繡亦怔了片刻,收了軟鞭:“是你。”急急道,“我知道你找什麼,快跟我來。”
涼玉想到鳳君說過,入了錦繡身體裡的是死在他劍下的妖人,卻沒想到她認得自己。
那邊幽幽的哭聲驟停,忽然間變成嘶啞的驚叫:“涼玉!涼玉!涼玉來了!”言語含含糊糊,似含著無限的恐懼。
涼玉的臉色蒼白,“那裡關的是誰?”
“是流觴,她瘋了,認不得人的。快走。”
涼玉跟著“錦繡”,飛速地掠下台階,“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素心。”她抬起一顆蛟珠,照亮了下去的路,“上次我未清醒,錯過了講話的機會,只通過一根牽心絲聽從指令。一千年了,神君還好嗎?”
涼玉嘆息:“鳳君已無神職。”
直走了四十九階,仍未到盡頭,涼玉停住,驚異道,“這裡……”
她在的時候,地牢向下只有一百四十九階,一百階下是隱牢,再向下四十九階,是一間密室,另有一個耳室。
可現在密室旁,台階依然向下延伸,下面黑洞洞的。
素心將蛟珠向下照了照:“我聽清章殿裡的侍婢說,自打溫玉繼花神位以來,地牢便從一百四十九階變成一百八十一階。”
涼玉接過蛟珠,接著走下去,密室之下還有一層,門上一把銀光閃爍的鎖。她將手放在鎖上,使了三分真氣,用力一擰,那鎖疲軟地扭曲,立即便斷了。
甫一進門,一股沉重的壓力撲面而來,她死死捂住胸口。素心一把扶住她的手臂,蛟珠的光都被壓抑了幾分,這一間密室小而陰暗,令人窒息的黑暗如烏雲壓頂。
素心環顧四周,恍然大悟:“這是‘死霧’。”
黑暗之中,有兩點微弱的光芒在閃爍,仿佛呼吸一般,一明一暗。那抹光落在她眼前,正是她的一魂一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