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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南淵搖了搖頭:“師父的心思我從來猜不到。”
“你好像不是很喜歡多談她?”杳杳問,“你們師徒關係……”
“曾經還算好,”巫南淵意識到了她的猜測,語氣苦澀地說,“或許也只是我一人理解為好。只能說起先相安無事吧,後來她……她做了諸多旁人都難以理解的事情,還害死了巫支祁。”
再次聽到這個人的姓氏,杳杳忍不住問:“你隨燭九陰的姓氏?”
“其實巫支祁與南淵,都是師父起的名字,只不過我冠了他的姓氏而已。”
杳杳比巫南淵小了一些,對當年的事情一概不知。
但對方眼中流露出的傷心,還有他自小在玉凰山的沉默憂鬱,都是多年來沒能消散的,想到這裡,杳杳嘆息一聲,拍了拍對方的手臂:“不要難過。”
“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巫南淵道,“只是我沒走出來罷了。”
他看著對方一副小心翼翼,要問不問的樣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伸手摸了摸杳杳的頭髮:“其實也無妨,畢竟過去那麼久了。”
在巫南淵的故事中,仙門凋敝、玉凰山崛起,幾乎由她師父一手促成。
故事的起因並非是什麼情仇恩怨,而是為了保命。在四境中一直流傳著一個關於“生骨”的傳說,據說它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不僅如此,它更是修者們登天尋道的重要法門,然而這麼多年,卻只聞其名不見其貌。
書中記載,生骨乃是燭九陰身死之後所化,使用此物之人可以逆轉生死,甚至永生不死,但尋遍四境仍尋不見該如何是好?
巫南淵的師祖很有想法,既然尋不見,那他就自己製造。
於是巫南淵的師父——當浮生,便成了生骨的載體,自小就被以一個巨大的修為容器所培養。縱然不能完全繼承生骨的功效,但如果以她入藥,那麼便能功力大增,瞬間擁有近百年的修為。
於是,她也被四境修者虎視眈眈,誰都想上來分一杯羹。
但當浮生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所以她找上了玉凰山,並尋找到了藏在山中的真正生骨——巫支祁,也就是之後與風靄拼死搏殺的燭九陰,將他待在身側,目的只為一個:替自己死。
講到此處,巫南淵帶著杳杳走到茅廬外的一小片花田,裡面東倒西歪地種著一些雜亂的花草,一看就是長久沒有人打理。但縱然如此,那些紅紫相間的花朵,還有葳蕤繁盛的雜草,卻生出一種恣意蓬勃的生命力來。
杳杳忍不住俯身,扶起一朵被壓倒的杜鵑。
“巫支祁對我師父極好,但他卻不清楚自己的命運,”巫南淵悵然道,“我看得出來,他一直很愛我師父,我們在谷中也有一段很平靜的生活,一直到他們的身份暴露——那日我們一同去玉凰山赴宴,因為陛下收養了你,所以正宴請四境,當時數得上名號的仙門幾乎都到了,卻因為無聲起,導致生骨的秘密暴露,我師父將巫支祁推出去替死,而後風靄才與他搏殺。”
四境仙門也因為這件事後,仿若被詛咒了一般,迅速凋敝下去。
一直到十幾年後的今日,崑崙才堪堪恢復被大傷的元氣,重新舉辦摘星宴,然而卻沒有人想到,那個多年前就已經為禍四方的無聲起又殺了回來。
“所以你怪了姨姨那麼久?”杳杳撈起一朵花來,問道,“因為她騙人?”
“不,我不怪她,”巫南淵道,“此事過錯在我,若不是我當年一意孤行,非要讓巫支祁在東境稱王,便不會把事態發酵到他必死的地步。所以他死這事,其實錯在我,而並非我師父。”
他道:“我只是難過,我自小是孤兒,沒有家,是師父給了我一個家……後來這個家卻再次沒有了。”
杳杳最聽不得對方以這種語氣說話,立刻拉住他的手,晃了晃,仰著頭笑眯眯地說:“別忘記了,玉凰山就是你的家。以後我爹就是你爹,我也是你的家人,這樣好不好?”
巫南淵看了她片刻,也笑:“好。”
說完,杳杳忽然道:“我先前聽爹提到過東境王。”
巫南淵略有好奇:“陛下如何說的?”
杳杳笑:“說他傻。”
巫南淵忍不住也笑了,片刻後,他點了點頭,認同道:“的確傻,不過我在師父面前,連陛下也吃過虧。”
“其實東境王未必是傻,我覺得喜歡啊愛啊這種事,都是建立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的,”杳杳忽然輕聲道,“就像是我爹,他誰也不喜歡,所以長老們再著急也沒有辦法。”
她道:“我想,東境王應該非常愛姨姨,所以才不會計較姨姨的決定和自己的得失。”
巫南淵聞言驚訝地看了她片刻,而後忽然道:“你何時懂這麼多了?”
“四境裡那麼多茶館茶樓,故事聽得多了,自然懂得多啊。”
她回頭笑了笑:“不過我們誰都沒資格替他們怨恨或者原諒,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吧,南淵,不要不開心了。”
花田之中充斥著甜甜的香氣,風和日麗,是谷中少見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