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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槿氣急,幾乎要起身:“你——”
“退下!”黎稚毫不客氣地呵斥弟子。
杳杳這話說得格外張狂,黎稚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不過好歹是妥善解決了,於是他難得和氣地露出笑容:“既然如此,那麼万俟槿就先去思過崖抄書,等到《清心訣》抄完,我便讓她親自去桃峰認錯——”
“慢著。”
正當所有人認為此事已了,桃峰盛怒而不能言之時,風疏痕忽然開口。
他很少參與崑崙的事務,若不是那日一劍退水,弟子們幾乎沒什麼人在意這個風姓師叔的存在。
但此時此刻,風疏痕的存在感卻強烈得讓人難以忽視。
面具覆臉,廣袖長衫,纖長的睫毛下瞳孔烏黑,加上神色冷淡,唇角雖然上揚卻無笑意,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被一種難言的神秘清俊所纏繞。
黎稚問道:“風師弟有話說?”
他頗有些忌憚地看向對方手中的飛鶻,仿佛剛剛闖入杳杳與万俟槿對戰的劍陣中時,風疏痕若無其事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然而風疏痕並未看他,而是淡聲道:“今日之舉,是不是峰上桃樹太多,導致二位師兄忘了它的名字?”
聽聞此言,黎稚與秦暮皆是神色一變,崑崙弟子也跟著懵了。
杳杳神色迷惑:名字?難道桃峰不叫桃峰,還另有名字?
“這——”尷尬地沉默片刻後,秦暮訕笑,而後乾巴巴道,“這怎麼會忘呢?只是春師弟多年來並無接管的意思,而風師弟你又一直深居,所以暫且稱為桃峰,也合情合理吧?”
風疏痕也笑:“接管一事與我師兄何干?”
他道:“崑崙的正法長老,從來都是我。”
秦暮一窒,說不出話來。
正法?!
弟子們紛紛屏息凝神,瞪大了雙眼,他們不約而同地覺得,這萬宗之源的崑崙神山,忽然露出了它波雲詭譎的冰山一角。
“風師弟,”還是黎稚最先穩住心神,“你可是來為杳杳鳴不平的?”
風疏痕攝人心魄的眼珠盯著對方看了片刻,倏然一笑:“我會不特為任何一人鳴不平,只是現在崑崙有不平事,需要我來解決。”
說罷,他不再看黎稚,而是轉身向万俟槿。
下跪的少女心頭一緊,幾乎不敢直視對方冰冷的目光。
“風某乃崑崙正法長老,有權越掌門處理門派中不公之事。劍峰弟子万俟槿偷襲在先,暗算在後,且並無悔改之意,已與修者建術、行道、正心不符。故此,逐出崑崙。”
“代掌門黎稚所做雖有失公允,但暫不處理。”
風疏痕白衣如雪,神色冰冷,站在玄衫眾人間,猶如萬千墨跡中的清雋留白。
弟子們仿佛看得痴了,一時竟沒能做出反應。
但漸漸地,風疏痕口中的“正法”二字喚醒了他們多年前的記憶。
他們無不震驚地想,原來桃峰,便是崑崙已經消失了十餘年的正法峰!
正德行、嚴法紀。
可謂是亘古懸在崑崙山上的一柄尺。
但卻因一場意外,短短十餘年內竟迅速銷聲匿跡了。
万俟槿先是一怔,隨即嘶聲大喊:“不——不可能!”
她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著風疏痕身前湊:“正法長老已故去多年,你不能代替他做決定,更不能將我逐出崑崙!”
“風某自然可以。”
風姓一出,所有人皆是神色一凜。
這個自古便與崑崙糾葛的姓氏,歷代傳人多為掌門或是正法,無一例外。
可以說風這個字,生於崑崙、立於崑崙、且高於崑崙。
風疏痕眉目不動,沒有再看万俟槿,甚至並沒有過問其他峰主的意思,直接吩咐道:“試劍會結束後,由素蠻、齊朝衣二位弟子,押万俟槿下山。”
万俟槿聲嘶力竭,尖叫道:“難道你想讓崑崙與玉凰山為敵嗎?!”
風疏痕輕輕擰起眉頭:“崑崙真要聽玉凰山說話?”
聽聞此言,杳杳抬起眼,看向二人。
那一瞬間,她很想把所有都說出來,但攥了攥拳後,杳杳還是放棄了。
一來,如果被找到她的藏身地點,難免會有妖族來將她帶走;二來,杳杳極度厭煩以身份壓制敵人,畢竟就算沒有玉凰山這一層關係在,万俟槿也仍然是跪著的哪一個。
黎稚的臉色幾度變換,張了張口,最後道:“風師弟此舉實在草率,倘若真的惹惱了妖主,招來責難,而掌門又閉關多年——這禍端誰來承擔?”
他說到最後聲線不穩,滿腔怒火幾乎滿溢而出。
杳杳輕咳一聲,猶豫道:“不然,我來承擔?”
風疏痕揚唇:“原來黎稚師兄,還不如一個剛入門的小弟子懂得擔當?她識崑崙二字,不知師兄還認不認識?”
黎稚慍怒:“風疏痕!”
秦暮也道:“風師弟,不得無禮!”
風疏痕抬眸,淡聲問:“請問黎稚師兄,這是哪兒?又有多少人在看著?掌門若是知道師兄說了這句話,師兄覺得自己還能站著叫我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