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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啼仍舊一臉費解:“但說她是玉凰山的少主, 我還是……”
“不可置信。”傅靈佼接上後半句話。
風疏痕笑了笑, 並未說話, 他又為自己斟滿酒,一邊喝著,另一隻手攏在袖子中,把玩著那柄小小的匕首。
傅靈佼難過地吸吸鼻子,偷偷看向照羽,生怕他一時興起,強行帶走杳杳。
片刻後,忽然有幾個靠近殿門前的女修輕輕驚呼出聲。
眾修者們的談話二次被打斷,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去。
——是杳杳重回大殿。
崑崙弟子們忍不住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此時,他們總算明白這昔日裡平平無奇的桃峰少女,為何會搖身一變成了玉凰山的少主。
並非突變而成,是她本該如此。
換下玄色的日常道服,杳杳此時身著一條鵝黃色長裙,裙外層疊著多色的輕綢絲絛,裙擺如荷葉,行走時宛如漾起的和緩溫柔的水波。
她長發束起,各色名貴髮飾穿插其間,眉心一點月色紋印,眼下繪著不仔細看便難以察覺的鳳羽紋圖。
此時的杳杳,擁有著站在妖主身旁也足以相匹的美貌。
照羽以手支著下頜,眉眼帶笑,看著自己女兒走過來。
“這樣順眼多了,”妖主任性評價道,“我看這幾日都可以穿著。”
杳杳撇撇嘴,規規矩矩地讓櫛風沐雨替自己整理裙擺,然後坐到照羽身旁。
她有些僵硬地承接著無數人的目光,許久不穿如此繁重艷麗的衣服,都有些不習慣了。
照羽看她:“這麼拘謹做什麼?來,吃葡萄。”
杳杳接過來,忍不住瞪了對方一眼:“這衣服太沉了,還有頭飾,你就不怕我長不高嗎?”
“聽說我女兒去洄河退水,還舉劍鬥龍,”照羽含笑反問,“如此勇猛,難道還怕這幾顆珠子的重量嗎?”
杳杳向來說不過自己這爹,眨眨眼,賭氣地別過頭。
照羽眉開眼笑,剝了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別一看到我就這幅表情,你偷跑下山扔了珠子還甩掉你權羽叔叔這事,我可沒追究呢。”
提起這位十將之首的權羽,杳杳多少有些愧疚。
對方是第一個發現少主跑路的人,在稟報給妖主後,為保證杳杳的安全,便擅自先跟了上來。
然而還沒出南境,就被杳杳毫不留情地甩開了。
“權羽叔叔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哪能一直麻煩他呀,”杳杳趕緊扭過頭笑了兩聲,底氣不足地說,“我也是為了玉凰山的大局考慮嘛。”
她認真瞧著照羽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將葡萄取過來,乖巧吃了。
“是吧,爹?”杳杳總歸是心虛,這聲爹喊得分外甜蜜,“我真的錯了,以後不會再惹你生氣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照羽揚唇,當即被哄得心花怒放,於是扯過果盤來,又剝了個枇杷:“哎,其實爹也有不對的地方,這次來崑崙還怕你見了我又跑呢。”
杳杳一擺手:“不可能,那我也太不孝了!”
照羽眯了眯眼:“敢說你沒這麼想過?”
杳杳:“……”
一大一小兩人分食著果盤,聊著分別這些時日各自身上發生的事情。
在面對女兒時,妖主眼神中的隼利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嘴上仍怪杳杳跑了整整一年,但看到她已褪去了被玉凰山精心繪製保護色,照羽還是不免欣慰並感慨。
他的雛鳥,總算生骨振翼了。
“聽說你在試劍會上用劍和五行術,贏了溪茂的小郡主。”
提到這件事,杳杳得意地笑道:“小事一樁!”
“等摘星宴過後,我們比劃兩招,”照羽笑道,“讓我看看你長進了多少。”
杳杳:“……”不了吧!
女兒連續語塞,照羽心情非常好。
“我看你瘦了些,是不是功課太累,還是吃不好?”
杳杳立刻否認:“那倒沒有,我師父做飯很好吃,山上還有水果,功課倒是不算繁忙,只是除去練劍之外,我不喜歡背書。”
縱然杳杳說的只是一些生活瑣事,例如上課時間過早,她的背誦篇目總是完不成。又或者是山中的野猴子實在是多,常常和她搶零嘴吃。
但照羽卻聽得十分認真,若是妖將在場,必定會以為妖主在聽什麼戰事匯總。
杳杳說完後低頭吃了枇杷,抬起頭,她下意識看向桃峰的方向,但卻沒想到風疏痕此時也恰好看來,兩人視線相交。
一時間,杳杳不知道做出什麼表情才好。
她有些愧疚,桃峰所有人都把自己當做家裡人,可她卻一直不坦誠。
風疏痕遙遙地看著她,視線中並未有責怪的情緒在其中,反而就如每一日在桃峰中練劍念書吃飯談天一般,露出了一個很平常的笑意。
這個笑容忽然撫平了杳杳皺成一團的心。
她愣了片刻,終於露出了這個晚上第一個輕鬆的笑靨,並舉起了自己的酒杯——當然,依照羽要求,這杯子裡只倒了些晶瑩剔透的葡萄汁。
風疏痕笑了笑,同樣舉起酒杯,兩人隔空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