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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阿宙的弟子一怔,心下奇怪:他們宮主的性格他很清楚,看似溫婉,實則淡漠,對於旁人向來是不關心的。他有些費解,如今怎麼對別的門派關切起來了?
“需要特別詢問哪幾個嗎?”阿宙揣測著問,“劍峰峰主在忙呢。”
他那意思就是,一口氣問這麼多,萬一對方正忙怎麼辦,豈不是還要特別騰出手來統計?
望舒宮主沉默片刻,然後說出三個字:“問桃源。”
“是!”阿宙得令,連忙跑了過去。
雖然他們交談的聲音不大,不過有些好事的弟子已經將對話聽了去,知道其中原委的弟子不由得愕然,當年望舒宮主將雲水宮至上法寶“玄青鏡”從桃源偷出來的時候,可是震動了四境的。
誰也想不到當年那個年輕稚嫩的少女,居然會看出此等搬不上檯面的事。
但是這麼多年,桃源也並沒有追責,據說正法長老曾經去討要過一次,但是無功而返,之後桃源便也不再提。
在那之後,雲水宮便與桃源交惡了。
沒想到時隔三十年,望舒宮主還在對桃源耿耿於懷。
看來這次摘星宴真是熱鬧了。
不一會兒,阿宙跑回來匯報:“宮主,據說桃源的人在路上了,大概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能到。”
“這樣,”她瞭然,“那我們繼續等吧。”
阿宙坐立不安:“一會兒是要找桃源的麻煩嗎?”
“……”望舒宮主聞言橫了對方一眼,嚇得阿宙不敢說話,老老實實回去坐了。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大殿內外的上萬弟子,忽然有些騷亂。
望舒宮主望去,只見遠遠的,一個白衣人走近了。
那人手中一柄鶴羽般的劍,寬袍長衫,衣帶當風,遠遠看去竟有仙人之姿。
是崑崙正法到了。
比起四十多年前見他的那一面,崑崙正法與當年並無什麼差別,甚至連眼底的笑靨未曾改變,他氣質溫和,看起來更從容豁達了些。
見到他來,除個別掌門外的四境修者紛紛起身行禮,模樣極為恭敬。
望舒宮主也不例外,她站起身,遙遙一揖,而此時崑崙正法也剛好看過來,二人視線相撞,後者頷首一笑。
崑崙正法的到來,聲勢之浩大幾乎甚於掌門。
不過對此,齊掌門似乎並沒有什麼意見,悄無聲息地跟在正法身後落座了。畢竟在當年,崑崙正法也算是他半個師叔。
摘星宴的第一日照例是無事的,大家喝茶論道即可,比試從第二日才開始。
這一年,崑崙大弟子風澤,當屬仙門百家最想到之人的前三。
在跟隨著正法坐下之後,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風澤身上,他身上的少年氣質在歲月的更迭中已被打磨的沉如餘韻,然而眉眼間卻仍然有風發的意氣。
很多人都想看他出劍。
不知這個剛入門便拿了試劍會第一的弟子用起劍,來會不會像當年的正法?
眼見著崑崙的正法到了,門派也都陸陸續續地到齊了,小一輩的弟子們窸窸窣窣地小聲議論著,都十分興奮。
“這一年,崑崙可請過妖主照羽和東境王?”祁連掌門忽然發話了。
崑崙掌門答道:“請過了,不過都未能成功。”
“看來四境盛事,是難再復刻了。”祁連掌門遺憾嘆息道。
參與過上一屆摘星宴的弟子,都清楚他們談的是什麼,若非桃源祖師,他們根本請不動妖主照羽,更別提東境王了。
一念至此,祁連掌門忍不住問:“桃源何在?”
正說著,忽然有弟子跑上來報:“桃源到了!”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殿外。
只見蒼松白雲間,近二十位女修忽然出現,她們容顏姣好,且年紀極輕,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女子,氣質秀雅沉穩,穿著白與水紅的裙裝,美得讓人幾乎不敢逼視。
“是桃源的塢主!”有弟子喊了出來。
然而望舒宮主卻臉色大變。
她站起身,在那女子走入殿內時劈頭蓋臉地問:“你是塢主?那杳杳呢?”
這個名字約有幾十年未有人提及了,多數人都喊她“羲和君”,只知道她是玉凰山的太子,是妖主的掌上明珠,是藥王谷的摯友,是桑墟魔修的至交,更是桃源一門的開山祖師。
知道她就是一個傳奇。
“在下桃源塢主,尋玉京。”女子答道。
尋昭辰聞言剛揚起嘴角,便被旁邊的弟子捅了一下,只聽那弟子驚訝地說:“看不出啊,你們尋家的長姐竟然做了桃源塢主?”
尋昭辰低聲道:“我也是這次去了桃源才知道的。”
“那羲和君呢?”那弟子又問,“好像已經多年未有人見到她了。”
尋昭辰聞言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這麼多年來往返於崑崙與桃源之間,為的是化解長姐與家族的仇怨,而更小的時候,他則是跑去那棵參天的桃樹之下,只為聽羲和君講經論道。
羲和君很溫柔。
這是尋昭辰的記憶告訴他的。
可是當他長成,並將那些經論禪悟記住之後,羲和君卻忽然不見了,這麼多年來唯只剩他一個人,將對方的那些昔年之語,溫習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