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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杳杳走過去,對她溫和地笑,“是不是藥太苦了。”
說著,她拿出一顆薑黃色的飴糖,放進那女子的碗中。
對方沉默了片刻,而後對著杳杳感激一笑,但她還未說話,杳杳忽然又放了一顆進去:“忘了你們兩個人都不喜歡苦味,我放兩顆糖。”
女子努力牽起嘴角,淚水卻滾滾落了下來。
“謝謝你。”
她並未說自己遭遇了什麼,杳杳也不想問,況且她的模樣,必定是在這一場浩劫中失去了家人,甚至是愛人。
杳杳能做的,就是讓對方喝藥,然後保護自己。
“不謝,”她道,“你好好休息。”
這時,傅靈佼遠遠地走過來,皺著眉,看起來有幾分擔憂。
“你不練劍真的可以嗎?”小師妹抱著一捆木柴,十分不悅,“聽說試劍會被看好的那幾個都留下了,我看万俟槿就是在針對你。”
兩人忙完了這邊的事,繼續搭建超度壇。
杳杳聽傅靈佼這樣說,卻並未生氣。
她一邊將石塊壘起,一邊笑道:“那是万俟槿怕了。”
傅靈佼聽後不解:“怕了?她還會怕?”
杳杳道:“怕我超過她,所以費盡心思占用我的時間。”
傅靈佼明白過來,仍有些怒氣沖沖:“應該和劍鋒峰主匯報這件事,万俟槿囂張跋扈,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他們怎麼能放任不管呢!”
杳杳四周看了看,見無人在她們周圍,道:“你低聲些。”
“你怎麼這會兒倒忍了?”傅靈佼雖不服氣,但卻依言壓低了聲音,“我記得在朝試上你就輸了她。”
杳杳把石頭壘好,笑了:“所以我才要在試劍會上打敗她。”
傅靈佼若有所思:“你要讓劍峰峰主後悔?悔他沒收你?”
“錯,”杳杳一擺手指,“我要讓師父不後悔,不悔他收我。”
她輕聲笑了:“其他人的想法與我有什麼關係?”
傅靈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說:“杳杳,我發現你的表情,有時候很像小師叔。”
“大家都是一家劍法,像很正常吧。”杳杳正氣凜然道。
傅靈佼白她一眼:“少和我閒扯,快下雨了,設壇之後我們去避雨。”
大約又過了兩個時辰,陰陽壇搭建好,田地中的水也幾乎全部褪去了,百草峰弟子將祛屍氣的藥水潑灑下去,然後收殮了在水中泡了近乎兩天兩夜的屍體。
“啊——”
正當他們打算去避雨棚時,忽然,江啼旁邊的男弟子發出一聲驚呼。
杳杳以為是大師兄的事,連忙跑過去,卻發現他們站在淤泥之中,並從泥里挖出了一個孩子。
那孩子全身大部分埋在淤泥中,露出的一隻手慘白浮腫。
她亂糟糟的頭髮上扎著編織精緻的辮子,由一條紅色的頭繩系好,露出來的一截衣服能看出是睡覺時的中衣,赤著腳,腿以奇怪的姿勢曲折著。
崑崙弟子們看著,都有些不忍。
這孩子身邊並無大人,想來是在洪水來臨的那一刻,他們被衝散了。
不知她死去時有多恐懼。
“挖出來吧,”還是江啼開口了,“不能讓她就在這裡。”
那男弟子卻有些不情願,按說誰發現的就由誰來處理,可眼見著要下雨,他磨磨蹭蹭,就是不願意動手。
“等雨後,說不定這具屍體就衝出來了呢。”
碰巧周圍又沒有管事的大弟子,他抱著僥倖心理這樣說江啼宅心仁厚,當即不可置信地反問:“你要她在這裡再被淋一次?”
“我、我可沒這麼說!”男弟子自知理虧,卻不想讓步:“不淋她,那就要為了她,淋我這樣一個大活人嗎?”
“師兄,別和他說了,”杳杳挽了袖子走過去,“我幫你。”
傅靈佼也放下拿好的防雨棕衣:“我也幫忙吧。”
有另外的弟子看不過去了:“修齊,你怎麼讓兩個女孩子動手挖屍體?”
那叫修齊的男弟子回身瞪了對方一眼:“是她們自願的,又不是我求她!”
說罷,他扒住河道,利落地翻了上來。
然後回身看著小心翼翼挖開淤泥的杳杳三人,冷冷地說:“當心二次潰壩!”
“你——”傅靈佼向來不敢對外發脾氣,此刻卻吼了一句:“當心二次潰壩的時候你也被埋在淤泥里!”
修齊被氣得還要反駁,杳杳卻面無表情地說:“綃寒——”
“你敢動手??”修齊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他一個築峰弟子,斷不可能和桃峰弟子中的戰力第一抗衡,“你想在這裡打我?!”
“怕挨打就快滾。”杳杳很少不客氣,此刻卻有些動怒了。
修齊這下不敢再多說什麼,咬咬牙,只得轉身走了。
傅靈佼蹲下身,原本用鏟子一點點清除著淤泥,此刻卻忽然將工具一扔,直接用手挖了起來。
她雖然不是杳杳那種一看就沒怎麼做過重活的手,但卻也纖細白皙,此刻深深插在泥中,拼了命想要挖出那個小女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