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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舟去世已經三年了,並且毫無波瀾,所以在醫院裡也算不是什麼禁止談論的事情。趙明和陳寒掛了李朝舟的師兄——也是戚樂前主治的專家號,趙明已經提前聯繫了這位醫生,只等排到號去問一問。
趙明覺得等著叫號無聊,便說出去晃晃,陳寒則在裡面等著叫號。
然而半小時後,陳寒手機里遊戲的體力還沒有清空,趙明便神色複雜的走了出來。
陳寒還沒開口,趙明便道:“陳寒,你知道我剛才看見誰了嗎?”
陳寒:“誰?”
趙明神色複雜:“我見到唐之棠了,她果然癱瘓了,高位截癱。”
唐之棠當時被砸中脊椎,救援又不及時,陳寒雖沒有打聽她的下場,但也猜到了不會太好。B市的這家醫院在國內頂尖,唐之棠家境不算差,會到這裡接受治療也順理成章。
她頓了頓,問:“那些東西還纏著她嗎?”
趙明點頭:“對,我看她神情木然,估計精神上也不好受。”
陳寒嘆了口氣。趙明見著陳寒沒有別的打算,有些憋不住:“陳寒,我們不去問問她嗎?”
陳寒:“問什麼?”
“轉運珠的事情啊!”趙明一直惦記著,“她買的,我們總能從她那兒知道,到底是網店刻意賣給她的,還是碰巧吧!”
陳寒倒是忘了這件事。戚夫人拒不配合,但唐之棠卻未必不會配合。
於是陳寒道:“你說對,走,我們去看看。”
趙明便帶著陳寒往他先前見到唐之棠的地方去。
唐之棠躺在輪椅上,正被護工推進了花園曬太陽。她果然如同趙明說的那樣神色木然,那些怨氣圍著她或上或下,嬉戲打鬧——或許只有木然,才能讓她不被逼瘋。
陳寒猶豫了一瞬,抬步走去。護工瞧見了他們有些遲疑:“你們是……?”
“我們是她的同學,知道她在這裡看病,所以來探望一下。”陳寒道,“他是趙明,我叫陳寒。”
唐之棠聽見了她的名字,她神情依舊木然,眼帘低垂著,但眼帘下的瞳孔中卻划過一絲恨意。
護工點了點頭,對他們露出了抱歉的笑容:“病人的精神一直不大好,估計也沒有精力和你們說什麼。”
陳寒點了點頭:“我們只說一句,您不放心可以一直陪著。”
陳寒彎下了腰,對唐之棠道:“唐之棠,我有辦法讓你在白天見不到他們,但你得如實告訴我一件事。這個交易,你做不做。”
唐之棠原本如死人一般的臉動了一瞬,她擱在扶手上的手指軟弱無力——陳寒相信若是她能動,此刻恐怕布滿了青筋。
陳寒估計如果可以,唐之棠是想掐死她的。但看她的模樣,陳寒便知道她即使到了現在估計也不認為自己是咎由自取,錯在自己身上的。她恐怕仍將一切認作是陳寒的毒害。
把自己害成這樣的人居然還和她談交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陳寒並不擔心對方會拒絕自己。
正因為唐之棠是這樣的人,所以她根本無法拒絕“白日裡不受怨靈滋擾”的誘惑!
唐之棠抬起了頭,這是她如今唯一能自我控制的地方。
她沙啞著聲音,再不復當初的細膩溫婉,她問陳寒:“你想知道什麼?”
第26章 換命11
陳寒道:我想知道你的轉運珠和逆藻井結是怎麼回事,誰教你的。”
唐之棠盯著她, 忽然露出了抹笑, 她質問陳寒:“這需要別人教嗎?”
陳寒心平氣和道:“我祖師爺說了, 憑你,還弄不懂藻井結。和我扯這些沒有意義, 你如果當真還想貪半日安穩, 最好直截了當的告訴我。我如果心情不好了,可是會直接走的。”
陳寒說這句話的略略低下了頭,唐之棠甚至不需要太費力的仰起脖子,便能看見陳寒那雙漆黑無波的眼睛。
深邃地、無星無月、令唐之棠感到恐懼的平靜視線——
她瑟縮著、似乎又想到了那一日裡,陳寒靜靜的瞧著她, 就這麼旁觀著她落在那些怪物的手裡, 冷眼瞧著她仰倒在血泊里——那時候她也是這樣, 既無喜也無悲, 好似差點要了她命的自己, 只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害蟲。
唐之棠恐懼著又憎恨著,最終她卻向自己的欲望妥協。她挪動著嘴唇,對陳寒道:“……是紙條。”
陳寒蹙眉:“什麼?”她又緊跟著問:“紙條現在在哪兒?”
唐之棠:“宿舍,在、在我宿舍柜子板的夾fèng里!”
唐之棠的聲音聽起來抖抖索索,似哭又似笑:“我最初只是覺得好看才買,但是快遞里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轉運珠和轉運結,我就處於好奇試了試,誰知道——我不是有意的!你走開,你走開!當時害得你墜樓,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在唐之棠提到紙條的那一剎,圍繞著她的那堆纏繞在一起,辨不出彼此的怨靈里突然有一張少女的面孔異然清晰,既聽聞了唐之棠提起這件事,神情便猙獰無比,咆哮著要向她索命。
唐之棠嚇得不清,偏偏她又動彈不得,只能拼了命的嘶喊、搖頭,妄圖逃脫——
推著她的護士也不明白幾句看似沒有太大問題的對話是怎麼突然刺激了唐之棠,她一邊試圖安撫自己的病人,一邊對陳寒和趙明道:“不好意思,她的狀態不好,恐怕你們不能交流了。”
說著護士想要安撫唐之棠,並帶她回去,卻不想她的靠近似乎越發刺激了病人。
唐之棠尖叫道:“陳寒,陳寒,我已經告訴你了,你答應過我,你答應過的!”
護士皺眉,正打算強硬地將唐之棠推回病房,陳寒彎下了腰。
她伸出手指點上了唐之棠的眉心,唐之棠睜大著眼,瞧著那些原本翻湧地、可怖的鬼影便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緊接著在短短的幾秒內快速收縮成了一個點,再由一個點從唐之棠的眼前消失。
唐之棠驚訝極了,她呆呆地瞧著陳寒。
陳寒收回了手。
她對唐之棠道:“你的報酬。但這東西只在白天奏效,並且不能沾上血,你好自為之。”
陳寒向護士點頭示意,便轉身離開了。趙明跟在陳寒後面,等兩人走得遠了些才問:“之前你不是也拿這些東西沒辦法的嗎?現在怎麼連鎮魔都會了?”
“不是我會,我和祖師爺討的咒。祖師爺說這是幽冥用來對付凶靈的東西,教給我讓我預防萬一的。我能力不夠,還需要日光的支持,所以唐之棠也只能在晴日裡見不到那些東西。”
趙明點了點頭,又道:“她只是給了個答案,你幫了她這麼大的忙,我們是不是虧了?”
陳寒停下了腳步,她饒有興趣的問趙明:“什麼才叫做虧損?白日寧靜,晚間喧囂。是體會過寧靜再感受躁動令人絕望,還是一直活在躁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