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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穎還挺感慨的,幾個月前,她不曾為隱蔽在暗處的監視而提心弔膽。她以前甚至覺得,走到哪裡都有人追著跟拍是一種只有塔尖才能體驗的無與倫比的快感。而現在,她發自內心地牴觸這“快感”。
她知道,嚴修哲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他一定承擔著比自己更大的壓力。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人們總愛對公眾人物雞蛋裡挑骨頭,找到一個一個細微的動靜就拿出高倍顯微鏡放大,然後理直氣壯、斷章取義地說:“看啊,這就是污點!”。尤其是對於處於相對弱勢的公眾人物,這種惡意顯得更加肆無忌憚。一些無關自己癢痛的人借著網絡這層遮羞布,隨意施加自己在現實中積累的屈辱與惡意,還趾高氣昂,把自己手裡的鍵盤當法槌,仿佛摁下幾個鍵,就可以給別人判死刑。
所以,她想要保護好自己和身邊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不觸發那些敏感的心的爆發點,不把身邊的人牽扯進來。
要是讓她自己一個人面對這些難題,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亂了陣腳。好在,自己的身邊還巋然不動著一個面對倒懸之危卻面不改色,安若泰山的他。這個人的存在讓她如同在心裡加了一道保險栓一般安定。
坐在隔壁的那位泰山此刻發了話:“你盯著我幹什麼?”
“啊?”
“停車場到了,下車吧。”
“哦。那我們現在上樓吧,說不定還能趕上早飯,我媽做的千層春餅可好吃了。”
“等等,”嚴修哲到後備箱拎出了兩個挺有質感的禮袋,說:“你拿著這個。”
江穎說:“這是什麼?”
嚴修哲:“你現在可是以我的男朋友的身份出現的,去見未來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不要拿出點心意?”
江穎:“你也挺上道嘛。哦對了,等會見到那兩個話癆,他們可能十句不離九句‘小寶貝’‘小棉襖’,甚至是‘小崽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電梯升到六樓,江穎拉著嚴修哲直奔“B-602”這個房門而去,她輕車熟路地輸入密碼,推開門,探入半顆腦袋。
聽到動靜,坐在沙發上翻報紙的江偉廷聽到動靜,扭頭往門這邊一看,只見一個戴著黑超口罩,還頂著一頂純黑的帽子的腦袋突然出現在自家的門縫,活像一個意欲入室盜竊的小偷。
這小偷還不怕人,摘下口罩咧著嘴喊了一聲:“爸……哦不,伯父!”
江偉廷以為自己幻聽了,說:“你是誰?你剛才叫我什麼?”
“我叫你伯父啊,”江穎一邊說著,一邊把門敞開到最大,露出背後那個站得筆挺的人,“您看看這是誰!”
說完,她用胳膊肘頂了嚴修哲一下,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小聲說:“跟我爸媽打聲招呼啊,現在你才是江穎。”
江偉廷看到自家的門被完全推開,這個小偷後邊還站著一個嬌小一點的同夥,同樣黑超口罩,小偷模樣。只是和前邊那個嬉皮笑臉的小偷看起來不同,後邊那位的站姿筆挺到似乎有些侷促,透露著淡淡的隔閡感。
真是兩個奇怪的人——江偉廷心想,他站起來,拿起茶几上的手機,說:“你們什麼人?不說我可報警了啊。”
嚴修哲把口罩和墨鏡摘了下來,一句“爸爸”彆扭地在喉頭憋了半天,硬是沒能擠出來。
廚房裡頭的李夏英聞聲走了出來,說:“老頭子,一大早幹嘛呢這麼大動靜。”
她看見門口站著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不就是她捧在手心的小寶貝嘛!
李夏英圍裙都來不及脫,直接走上前去捧住嚴修哲的臉,左瞧右看,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說:“才幾個月沒見啊,我家小寶貝都廋成這樣了。叫你好好繼承你爸的公司,你偏不聽,非說要在影視界留下自己的姓名,瞧瞧你這段時間,演員表里沒見你的名字多蹦躂幾下,網上亂七八糟的新聞里倒是留了不少姓名,真叫我操碎了心。”
嚴修哲頗不習慣這種直接而熱烈的親情,他一面擠著僵硬的微笑,一面使勁朝江穎使著小眼神。
江穎知道她家老母親的熱情一般人招架不住,便拎起手中的兩個禮袋,強行轉移李夏英的注意力:“伯母你好,我叫嚴修哲,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請笑納。”
李夏英終於把目光移到這個還帶著墨鏡的男人身上,她問:“你就是那個在網上傳得轟轟烈烈的我家小穎的男朋友?”
江穎立刻回答:“是的。”
“你先進來坐坐吧,謝謝你的禮物,放茶几上就好。小穎,你跟我過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李夏英說完,拉著嚴修哲往江穎的臥室走去。
江穎心想,完蛋了,老媽又要開始叨叨了,希望嚴修哲他能扛得住。
臥室內,李夏英把門輕輕帶上。
嚴修哲不清楚江穎母女之間的相處模式,也沒有經歷可以拷貝,他只好嚴謹妥帖,坐得官方正式,以教科書式的禮儀問道:“您要和我說什麼?”
李夏英看向她,眼裡寫著疑惑:“你剛才說‘您’?怎麼,才兩個多月沒見,我家小棉襖就對我生疏了?你以前不是老愛跟前跟後地粘著我,管我叫‘老媽’、‘英姐’的嗎?還有,你這坐的是什麼姿勢,我們母女之間談談心,又不是把你押過來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