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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任東盼突然頓住。
在他面前的葉嘉瑩忽然抬起捂住了嘴,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還微微顫抖著,看起來就像是要站不住了。
他連忙伸手扶住她,蹙眉道:“不舒服嗎?我先帶你出去。”
兩人緩緩走到住院部院子裡,任東盼將葉嘉瑩扶到一張長椅上坐著,又去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水,擰開一瓶遞給葉嘉瑩。
“你沒事吧?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葉嘉瑩喝了一口水,緩了緩才開口道:“沒事,真是不好意思。”
任東盼坐到她邊上,看了她一眼,“討厭醫院的人並不罕見,而且,加護病房一般人也很少見,你會覺得不舒服也很正常。”
葉嘉瑩垂眸看著手裡的水瓶,沉默了一下,“其實就在一年前我有一段時間還天天往這家醫院跑。”
“你是身體哪裡不好嗎?”
“不,不是那樣,”葉嘉瑩搖搖頭,臉上驀地染上一層傷感,“是我奶奶,她在這家醫院住過半年,所以我對這間醫院有點……”
任東盼恍然,“哦哦,原來如此。現在呢?出院後身體還好嗎?”
葉嘉瑩握著水瓶的手緊了緊,抿了抿唇,聲音淡淡道:“不,她在半年前就去世了,因為是末期癌症。”
“……”任東盼側臉看了看神色平靜的葉嘉瑩,沒有說話。
“我是由我奶奶帶大的,所以當時受到的打擊非常大,”葉嘉瑩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唔……該怎麼說呢,我奶奶原本是個非常福泰的人,可是住院期間卻日漸消瘦下來,最後只剩下皮包骨。雖然是每天一點一點的消瘦,但卻明顯的用看就能看出來。醫生已經宣布沒救了,可是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奶奶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從那以後,我就很怕到醫院來,光是一聽到加護病房就覺得想吐。”
任東盼莫名的就覺得她嘴角上的那抹笑容很刺眼,他用舌尖頂了頂上顎,低聲說道:“原來如此,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葉嘉瑩吶吶道:“嗯,所以,對不起……”
“不用道歉,不過……”任東盼抬手撫著下巴,“你這些話讓人很有感觸,這就是所謂的心理創傷吧?”
停下話頭喝了一口水,他低嘆了口氣,“我想,每個人都會有類似的經驗,對我而言,應該是西顧的存在這件事吧。”
葉嘉瑩倏地抬頭看過去,不明所以。
任東盼低垂著腦袋,仿佛是在回憶,“我和父母在這方面都很失敗,直到現在都沒有辦法彌補。西顧出生時我剛升上高中,在開學的同時也住進了宿舍。
你應該也知道,我母親是再婚,再婚的對象當時是個外交官,很少在國內。子瑤當時是和親生父親住在一起,所以西顧出生沒多久就完全交給了管家照顧。剛剛開始只是些小事,像是個子瘦小,很晚還不會說話,因為覺得可能是個體差異,所以雙親也沒有太在意。
等到發現時已經太遲了。在西顧4歲的時候,我們突然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說他人被送到了醫院。去的路上我們都以為是意外事故,等到了醫院,聽到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時我們還鬆了口氣,可當我們走進病房看見他的模樣時,都吃驚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嚴重脫水,全身上下都是菸頭和熱水的燙傷,身體到處是淤傷和骨折,那是管家對他連續施暴12個小時後的結果。”
葉嘉瑩喉頭一哽,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般無法呼吸,只能瞪大眼睛愣愣看著任東盼。
“我永遠都忘不了當時的光景,”任東盼拇指無意識地揉著嘴角,“當管家被警察帶走後,家人回到家裡所看到的是,我們沒有聽到的悲鳴。”
滿地的狼藉中,一本翻開的畫冊上用鮮血寫著“救命”兩個字。
任東盼自嘲地笑了聲,“很諷刺吧,教他寫字的人是我,沒想到……因為他基本上也是個喜新厭舊的孩子,再加上又不太愛說話,我本來還以為他記不住的……對了,你知道他本來是個左撇子吧?”
葉嘉瑩回過神來點點頭,聲音暗啞道:“嗯,知道。”
“他現在也能用右手吃飯寫字了,那是管家曾經把他的左手摺斷逼著他用右手的結果。後來,西顧就真的一句話斗不說了,直到子瑤來了為止……”
任東盼突然就停住了,他支著下巴側眸看向不知什麼時候起默默流著淚的葉嘉瑩,淡淡地問道:“為什麼要哭呢?”
葉嘉瑩一愣,連忙抬手抹去眼淚,哽咽著說:“對……對不起,昨天我說了不該說的話。”
任東盼微微挑眉,看著她的目光意味深長。
原來如此——
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任東盼道了聲歉接起電話起身走到幾米開外,“餵……是我,什麼事?”
葉嘉瑩看著他和任西顧相像的背影,吸了吸鼻子。
好像……並不是覺得可憐或是遺憾還是同情那樣的感情,只是,現在非常非常地想要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