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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微微一笑,殷紅的嘴唇在昏紅的光線中艷麗得像塗抹了鮮血一般,只聽她輕輕啟唇道:"這裡的都是普通貨色,裡面有最新鮮艷麗的,小姐隨我進來試試吧。"聲音依然柔膩嬌軟,卻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陰寒可怖。
柳兒像受了蠱惑般,呆呆地點頭,跟在婦人身後進了內屋,隨即,屋內穿出一聲短促的慘叫聲,聲音里充滿了恐懼悽厲,仿佛見到了什麼可怕之極的物事,卻又在轉瞬間被人封住了咽喉。
又過了一陣,柳兒拂開帘子走進店中,端起櫃檯上的銅鏡左右照了照,得意洋洋道:"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不過,這小丫鬟長得真不咋地……"
一陣急風吹過,店外的紅布幡被吹開了一條fèng,陽光一閃而逝,柳兒皺眉恨恨自語道:"還有四個多時辰天才黑,真真急死我了。"
那一陣風吹過店堂刮開了內屋門前的布簾,一股子血腥氣涌了出來,布簾之後隱約可見兩個女人倒伏在地,頸後兩個血洞沁出一縷一縷的黑血,一個是柳兒,一個是剛才的迎客的婦人……
011 壞在大媽手上
白白專心致志地修煉,不知不覺一日光陰去了一大半,再張開眼睛時天空已經暗了下來,弓起身子一躍跳到窗邊的椅子上,才驚覺墨魘竟然不在,剛才明明感覺到他就在自己身邊的。
公靠山有一大好處,那就是不必在他面前掩飾自己並非普通狐狸的事實。
之前在母靠山凌清波那裡時,白白根本不敢像今天這樣擺正了姿勢一動不動地修煉,凌清波肯定會覺得她不正常,然後不斷逗她玩,所以她要練功就必須假裝睡著了又或者趁著她們主僕睡著的時候偷偷練。
在墨魘身邊,至少不必擔心被打擾,而且,白白覺得身為公靠山應該會保護她,所以修煉的時候格外安心專注。
正在對新舊靠山進行優缺點比較的時候,忽然聽到墨魘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完事了?白白,你修煉的進境真慢。"
白白不服氣了,瞪大眼睛撐起小身子反駁道:"哪裡慢了,神仙師父說我很聰明,學得很快呢!"說著得意地翹起蓬鬆的大尾巴,十足十一隻希望被讚美的嬌氣小動物。
墨魘卻皺了皺眉頭,問道:"神仙師父?是誰?"
他對神仙沒什麼好感,尤其是自己的小寵物竟然用這麼親熱崇拜的語氣提起另一個人,更讓他非常不慡。
白白沒注意到他語氣中的不善,半立起身子頑皮地探出爪子去拉扯他的衣袖玩,一邊隨口回道:"神仙師父就是神仙師父啊。"
墨魘當然不滿意這樣的答案,還待再問,忽然一種奇異的感覺傳來,而這種感覺的來源,正是在凌清波所住的小院方向。
"凌清波有麻煩了……"墨魘輕道。
白白大吃一驚,站起身四肢一蹬就想躍到窗外,去凌清波的院子示警救人,身子才到半空,卻被一雙大掌一攔一勾拖了回去。
出手的不用問正是墨魘,他把白白一把塞入衣衫的前襟內,警告道:"乖乖的別亂動,我自會救她。"說話之間人已經化作一道流光,落在了凌清波的院子裡。
小硯花了一個白天的時間畫了足足六十多張紙符,依照小道士說的,所有門窗空洞處都貼了一遍,餘下兩張要請公子帶在身上。
凌清鑒雖然對小硯忠心護主的行為頗為感動,但是雄黃的味道太過刺鼻,尤其小硯唯恐有失,畫符的墨汁里下足了"本錢",簡直就是中人慾嘔,凌清鑒向來潔身自好,怎麼肯為了神棍幾句危言聳聽的話,就弄得自己一身異味?
小硯無法,只得把準備給他用的紙符帶在自己身上,然後決定這三天不管公子到哪裡他都跟到底!
凌清波在房中繡了大半天的花,卻始終不見柳兒出現,甚至到了中飯的時候,還是沒等到自己這個小丫鬟回來,心中生氣。眼看太陽都下山了,又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於是吩咐老媽子到兄長的院子裡去問問是否有人見過柳兒。
凌清鑒聽說此事,氣得大罵柳兒丫頭不懂事,明知道小姐心情不好還亂跑亂逛,打發了幾名隨從家丁到鎮上去找人,又親自去妹妹院中好生安慰一番。
幾名家丁才點起燈籠走到店門外,就見柳兒提這個籃子裊裊娜娜地一路行來,幾個人本來一肚子火氣要責備恐嚇一番這個不懂規矩的丫頭,此時一看她那媚態橫生的做派,紛紛目瞪口呆忘了言語,這丫頭怎地今天這般勾人?!
柳兒走到幾人面前笑盈盈道:"幾位大哥辛苦啦,柳兒這便去向小姐請罪。"一個個字像是從鼻中哼出來的,嬌滴滴軟綿綿,幾名家丁一聽便覺得心神俱醉,也沒聽清楚她說的什麼內容,只知道傻傻地猛點頭。
柳兒得意一笑,繞過他們穿過店堂直往凌清波居住的小院子走去。院子門前,兩名老媽子一看見她便罵道:"小蹄子,野到哪兒去了?大半天不見人,仗著小姐寬厚便無法無天了不成?!少爺吩咐了,先到他那兒領罰去!莫想小姐替你求情!"
柳兒平常仗著凌清波的寵愛,對其他下人向來不怎麼客氣,尤其是凌清波院子裡的幾個老媽子,更是恨她恨得牙痒痒地,這次難得有機會收拾她,還怎麼會客氣?
卻不知真正的柳兒早已經玉殞香銷,眼前這個其實是蛇妖青兒所化!
青兒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幾個程咬金,咬了咬嘴唇,也知道此刻就算近得了凌清波的身,也不可能輕易得手。凌清波是金鳳命格,百邪不侵,她這樣的妖精要對她下手,必須天時地利人和配合才有機會,她已經請到墨魘幫忙,只需等到今晚子時陰氣最旺之際動手就能成功,現下卻是不能輕易暴露的。
怪只怪她的媚術對男人有用,對幾個滿心嫉恨的大媽偏偏半點用處都沒有,只得勉強賠笑,想法矇混過去。
兩個大媽打了個眼色,其中一個身材壯碩的走上兩步,一手扯過青兒,手上使勁在她臂上擰了一把,冷笑道:"二少爺正在和小姐說話,賤蹄子,別想著拖延時間把小姐引出來。"說罷拖著她就往旁邊凌清鑒的院子去。
青兒被動地跟著她一路小跑,兩眼冷冷打量著她的後頸,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勾起一絲陰冷恐怖的笑容。
凌清鑒的小院幾步便到,才靠近院門口,一股子怪味便撲鼻而來,青兒神色一凜,暗叫不好!這分明是雄黃的味道,莫非是有人事先通風報信,這些人設下陷阱來對付自己?!
扯著她的老媽子見她停步不前,回身喝罵道:"賤蹄子,知道怕了?!快走!"
青兒只當是自己的行跡暴露,正火冒三丈,這老媽子自己撞到槍口上來,當場便凶性大發,張嘴一口咬向她的頸項!
老媽子驚聲大叫,一聲未盡,人已經毒發身亡,直挺挺倒在地上。青兒抬手擦擦唇邊的血跡,正要離開,碰巧剛剛安慰完妹妹,打算回自己院子替妹妹處罰丫鬟的凌清鑒聽到慘叫聲跑到她面前來,一陣雄黃的味道濃烈嗆人,正是從他的方向傳來。
青兒只當就是凌清鑒布局想要對付自己,冷笑一聲,一不做二不休,右臂一甩,袖子猛然長了兩丈,有生命一般地就向凌清鑒纏去。
012 狐狸教育蛇
小硯一直緊緊跟在凌清鑒身邊,一看到現場的景象,就知道真的有妖怪要來害他們了,又見青兒的長袖捲來,情急之下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符擋在自己與公子身前。
青兒一見那紙符便知不妙,袖子收勢不及掃到紙符面前一觸即焚,烈焰順著衣袖向她的方向燒去,青兒知道厲害,左臂一揮,將右袖切斷,這才止住了烈焰的來勢。
"何方高人要壞我好事?!"青兒氣恨道,一晃身子現出原形,一條足有碗口粗細的綠色長蛇出現在兩人面前,最恐怖的是蛇口上長著的一對白森森的毒牙,隱隱泛著藍幽幽的光澤,哪怕只是蹭破一點皮,也會致人死命。
凌清鑒與小硯倒抽一口冷氣,小硯急急從懷中抽出剩下的一張紙符塞給凌清鑒,這次凌清鑒再沒有半點抗拒,不要說這紙符不過是氣味有點刺鼻,就算是給他一坨牛糞讓他捧在手上,只要能抵擋蛇妖,他也甘之如飴。
青兒一雙陰冷的黑色蛇眼掃過面前兩人,知道硬碰不得,一扭身子便順著牆根逃離現場。
凌清鑒回過味來,打了個大大的冷顫,與小硯對望一眼,後怕不已,只這一陣子,兩人身上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濕了。
"糟糕!"凌清鑒想起蛇妖離開的方向,竟然正正是衝著妹妹凌清波的院子而去的,當場大驚失色。
"小硯,你馬上回去把所有紙符都帶來,我去看小妹!"邊說邊揣著手上的救命紙符就往凌清波那邊而去。小硯已經六神無主,聽話飛奔進院子裡去揭紙符,看都不敢看一眼地上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