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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你已經閉上了眼睛,如果不想睜開的話,那麼就此離去,將再也看不到這個人間。如果靈魂有新生,當你睜開眼睛的時候,又希望看見什麼呢?」
浮士德:「一個美麗新世界,我博覽群書苦苦追尋、誓願中的那個世界。我為此奮鬥了一生從未停歇,又盡全力去挽救亞述帝國,卻最終連一個瑪甘淚都沒能挽救!」
阿蒙的語氣充滿了傷感:「你想要的是人間欲望的盡頭,但身為凡人卻無法求證,你本已擁有九級神術成就,我又指引了你本源的力量,當你重新印證時,卻在此時迎來了生生不息的考驗。你將印證無數個他與她,還有無數個我,但你的傷勢已不能承受,你打算就在這黑暗中離去,還是最後做些什麼?」
「監牢長官告訴我,瑪甘淚一定是被神靈接引到神國,是嗎?她完成了自我的救贖,我卻沒有做到,對嗎?」這是浮士德對阿蒙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說完這句話,浮士德沒有等待阿蒙的回答,已經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他眼前所見的並不是一個美麗新世界、也不是嚮往中的神國,而是神殿的穹頂。
……
賢者國師大人在監牢門前突然暈倒,被人趕緊送回神殿治療,王都中的大人們紛紛趕來探視,眾人各懷心思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暗自都有些擔憂。
浮士德睜開眼睛的時候,聽見有人驚呼道:「感謝神靈,賢者國師醒了!」
年邁的帝國宰相阿爾法就站在床前,俯身問道:「國師大人,您怎麼一回皇都就趕到大牢,又怎會大牢前當眾暈倒呢?消息傳開,百姓不安,聽說您是帶著一份特赦手令去大牢的,而被特赦的人卻已經死了,又是怎麼回事呢?」
輔政大臣落華德也說道:「國師大人,您沒事吧?是不是因為太過操勞而一時不適,或者是為那女子已死,未能完成陛下的赦令而傷感?那女子本人已經主動認罪,特赦她是神靈、陛下以及國師大人的仁慈,可惜她自己沒有這個好命。」
浮士德卻從床上坐了起來,朝著展開雙臂天空道:「不,她沒有罪,真正的兇手是我!我聽見了人們私下的議論,你們都已經聽說了那個案子吧?是我殺了希斯姆!……」
眾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想到浮士德一醒來開口說的是這樣一番話,難道賢者國師大人瘋了嗎?浮士德卻沒管眾人是什麼表情,仍然在自言自語的述說:「想當年,我曾經喬裝去妓院鬼混,是我打傷了希斯姆不知去向,希斯姆為尋仇砸了那家妓院……」
天吶!眾人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這怎麼可能會是賢者國師大人做的事!有人企圖衝過去阻止浮士德開口,但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們擋住了,浮士德張開雙臂坐在那裡,誰也無法靠近。有人在大喊:「國師大人,求您住口不要再說了!我們不想聽,也不敢聽!這不是您做的,不可能是您!」
有人捂住了耳朵,但浮士德的話卻像鑽入靈魂那麼清晰,怎麼捂都擋不住,它不僅傳到了殿中眾人的耳里,而且穿出神殿,連半座尼微城的人都聽見了。聞者都驚呆了,很多家中的主婦停下了手裡的活計,大道上的行人停下了腳步,呆呆的聽著那個在帝國中代表著莊嚴語神聖的聲音在說話。
浮士德訴說了他與瑪甘淚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最後大聲喊道:「是我引誘了她,是我占有了她,是我給她帶來厄運,是我給了她那瓶藥,是我殺了希斯姆,是我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帶進大牢成為死囚!她的生命被踐踏、名字被唾棄,承受與救贖那原本屬於我的罪,甚至不知道我就是當年那個人!」
賢者國師的訴說終於結束了,神殿內外的人們都已經聽傻了。浮士德張開雙臂仰望著天空,視線仿佛已經穿過了神殿的穹頂,遠遠的看見雲端上站著的阿蒙、加百列、塞米爾與謠里奧。浮士德的姿勢像是要擁抱什麼,身形卻化為了一縷青煙,穿過神殿飄散而去。
……
塞米爾來了,就在雲端。這位女皇本應該仍在巡視邊境的途中,兩天後將要到達另一個城邦,此刻卻被阿蒙神帶到了這裡,親眼見證了浮士德在世上的最後一幕,她已是淚流滿面。
浮士德化為青煙消失,塞米爾突然抽出了腰間的佩劍,轉身指向阿蒙的咽喉,厲喝一聲道:「神靈啊,是你嗎!是你指引他做出的這一切?」
阿蒙滿面哀傷,仿佛根本就沒看見塞米爾的劍,喃喃自語道:「浮士德,你在最後一刻主宰了靈魂,完成了救贖。你通過了考驗,在這一瞬間又已到達人間成就的盡頭,卻因傷勢發作而離去。
你最後的成就是救贖了自己的靈魂,可以選擇清晰的離去,當新生的時候,那一切印跡還能得以保留,去完成未完的求證。你是一個名字,你的心中有一個撒旦,人人心中都有一個你,當最後的時刻來臨時,你終於求證了靈魂的主宰。」
加百列一閃身,持秩序之刃擋在了塞米爾的身前道:「世間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有浮士德那樣的處境,所區別的只是他們不是亞述的賢者國師。你為何拔劍指向神靈?阿蒙只是指引他看清自己的欲望,而他一直在做出自己的選擇。」
塞米爾緩緩道:「阿蒙,你是神靈,不是我這樣的君王。當你在雲端上俯視,聆聽人們的禱告時,從來都是這樣的平靜嗎,冷眼看著你所指引的浮士德如此離去?我有我的過失、無奈、遺憾,我會自責追悔,也會拔劍指向神靈!此時此刻,神靈啊,你又在做什麼?你哀傷的神色是為誰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