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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師傅問起,沈雲飛不敢隱瞞,只得悻悻地收回目光,苦笑著說道:“就在今天。”
“今天?!”封慕寒大吃一驚,但隨即又隱去神色,笑道:“那你今天,是逃婚出來的了?”
沈雲飛不敢回答,只咬著嘴點了點頭。
“為了她?”封慕寒指著臥室中的那幅畫。
沈雲飛又點了點頭。
“冤孽——”封慕寒仰天發出一聲長嘆,回頭對沈雲飛說道:“不過就是兒時的一句戲語,你居然還就當真了。就算你夜夜夢到此女,難道就不知道,這世間多有紅粉骷髏,一切恩愛仇恨,不過都是夢幻泡影。男兒身在人世,自當頂天立地,做出一番大事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
“師傅……我是真的放不下。”沈雲飛抬起頭說道,一臉誠摯。再望那畫中女子,更覺得其音容就在眼前,兒時的話語如今字字都在耳邊縈繞。
“你……”封慕寒看著沈雲飛的表情,一番勸解的話竟然再說不下去。
見師傅居然停住,沈雲飛趕緊說道:“再說了,當時也不只是一句戲言,我們彼此都已贈了信物,立了誓言。如果我真的背信棄誓,娶了別的女人,今後要真有緣再見到她,你叫我……情何以堪呢?”
“還有信物?”封慕寒一愣,問道:“當初怎麼沒有聽你提過?”
沈雲飛紅了紅臉,說道:“她給我的時候說過,這件東西事關重大,絕不可以讓第二個人看到。而且……而且……”
“而且,你也不想讓別人看到。”封慕寒接著這話說了下去,沈雲飛不由得一愣。
封慕寒嘆了口氣,伸手說道:“你把那信物給我看看,要是果真如此,我說不定還可以指點你一下。”
沈雲飛起初還有些猶豫,但考慮到事關自己能否尋得夢中女子,也只能咬了咬牙,解開衣領,從脖子上掏出貼身所戴的一塊半月形玉珮,遞到封慕寒手中。
“果然是鳳凰玄光珮。”封慕寒接過玉珮,臉上竟出現了少有的激動之色。
他用手指在玉珮表面那隻鳳眼上輕輕一抹,玉珮頓時釋放出一片耀眼光芒。七彩炫光之中,一尊飛天女神像躍然而升,在空中翩翩起舞,其容貌竟然與室中畫上女子一模一樣。只是這幻像是活動的,像上女神目光流轉、顧盼生姿、婀娜嫵媚、盈盈動人,比起那畫上女子,又更加讓人心馳神往、望之失魂。
沈雲飛早就看得呆了。
與那女孩初見之時,他曾見過這像中女神一面,因而定下了那三世盟約。可自那以後,雖然玉珮從不離身,卻始終不曾再看到過這珮中影像,任他想盡了辦法也不可得。
就算明知道這珮中定有機關,但他又唯恐其受損,不敢輕易嘗試,只能夜夜揣之入夢而已。
現如今,再見這珮中神女,心境與當時有所不同,但這份驚心動魄的愛慕,卻是只增不減,更勝當年。
回憶起當初老師看到畫像時的神情,又間事後種種,沈雲飛便隱隱有種感覺,封慕寒與這像中女子肯定有什麼關聯。所以他逃婚離家之後,哪兒都沒去,先就來請教他的師傅。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沈雲飛唯恐再生變故,什麼也不敢問,只是眼中那份驚訝與期待,卻是怎麼藏都藏不住。
封慕寒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望著那像中女子出神,眼中竟然隱隱露出些悲苦之色。
良久,他雙目一閉,收了珮中幻像,長長地嘆了口氣,將玉珮還至沈雲飛手中。
神光一收,屋子裡突然顯得黯淡了許多,沈雲飛雖然有些悵然若失,卻又更覺興奮莫名,只是憋著滿肚子的話不敢說,不敢問,急得是臉紅脖子粗,差點沒背過氣去。
封慕寒沉默了很久,這才說道:“這是鳳凰玄光珮,原是一對,兩隻放到一起才能顯出影像來。至於我為什麼能打開,就不便跟你細說了,以後若是有緣,你自然會知道。”
沈雲飛急著想知道像中女子下落,哪裡還顧得上關心其他。聽封慕寒這麼一說,他只是點頭,重新將玉珮貼身藏好,然後就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老師,以待後話。
封慕寒嘆了口氣,神色竟像是突然間蒼老了許多。他背過身去,口中說道:“你若真想尋這像中女子,就得趕往鳳翔。至於能不能碰得上,那就要看你的造化。”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以後我不會再住在這裡了,你有事也不必再來找我。咱們師徒……就此別過吧。”
一聽得夢中女子有了下落,沈雲飛自是喜出望外,但聽到封慕寒後面的話,心裡又是一驚,趕緊問道:“師傅,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讓您生氣要走?”
封慕寒轉過身來,沖沈雲飛笑了笑,說道:“四年前你就說過這話,我也跟你說過,你沒做錯什麼,我也不會生你的氣。只是咱們師徒緣份已盡,以後若是有緣,自然還會相見的,你不必往心裡去。”
沈雲飛知道,自己這個師傅如果不想說,那是問什麼也沒用的。只能站起身,深深地鞠了個躬,不再多言,臉上的不舍之意,卻是揮之不去。
封慕寒見狀,微微笑道:“都二十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我當了你這些年的師傅,臨別了也沒什麼好送你的,就只當年送你的這杆玉簫還有些妙處,你今後自己慢慢體會。你現既是要去鳳翔,路上總要有些盤纏。我知道你離家出走,肯定是身無長物,屋外石缸里有你歷年來送的用度,那些東西我用不上,你都帶走吧。屋裡那幅畫我拿去了,全當留個念想。咱們就此一別,自當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