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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願,對於那些細枝末節倒也不在意。通篇讀罷,皇帝已是面呈喜色,眉宇間的陰沉之色仿佛也淡了許多。
「好,不愧是秦西遠,沒有辜負朕的眼光,好!」一連兩個好字從皇帝口中吐出,無疑是分外難得,更何況前一刻這位至尊還在火頭上。
誰都知道秦西遠是皇帝親手簡拔上來的能員,因此幾個湊趣的官員立刻便跟在後面吹捧起什麼神目如電,明察秋毫來,心情正好的皇帝也懶得駁斥,只是一笑置之。
「秦西遠已經官至總督,也沒什麼可以另外恩賞的,吏部先記功一次吧。」皇帝雖然極為高興,但不欲以此事為臣下開一條邀寵的新路子,因此本來想加厚封賞的興頭也就淡了。「諸臣工,無心插柳種下的功績,朕決不會埋沒,至於那些靠盤剝百姓來邀功的,朕也絕不姑息。今日朝議就到此為止,你們回去不妨好好想想!」
群臣沒料到皇帝臨去還是發作了一通,頓時完全沒了起先奉承的勁頭。剛才還巴結得頗為起勁的幾個臣子更是耷拉著腦袋退出殿去,他們可沒忽略幾個大員鐵青的臉色。風無痕則是心中一笑,剛欲轉身離去,卻聽見石六順在後面叫了幾聲,連忙回過頭來。
只見這個六宮都太監滿臉諛笑地走近前來,必恭必敬地先行了一禮,隨後言道:「七殿下,皇上讓您到勤政殿去,說是有事交待。」
風無痕不由一愣,父皇最近都沒有宣召自己單獨進宮,今日突然又這般行事,究竟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他想起先前皇帝在海府呆的那幾個時辰,心中立時一緊。他答應了一聲後,便發覺身邊各處投來了幾道或是嫉妒或是懷疑的目光,就連舅舅蕭雲朝的眼中也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神采。
風無痕跟在石六順後面,熟門熟路地走進了這禁宮之中,神色中再也沒了當年初醒來時的震撼和殷羨。那一隊隊看似精銳的禁衛,卻一多半是京中的貴介子弟,希圖靠這個混一個前程,以後再轉為外官。風無痕心中清楚,凌雲的社稷,正如同朽木一般,非猛藥不足以振作。積弊之下,世家只知道貪權,尋常官員只知道貪墨,至於平民百姓則是欲求溫飽而不可得。若是真讓自己坐江山,那又該如何是好?風無痕的心裡突然轉過了這個念頭,連自己都唬了一跳。曾幾何時,本是只求自保的他有了這樣貪婪的想法?
「無痕,你剛才做得很好。」待兒子跪下禮畢,皇帝便突然開口道,神色間滿是疲憊和失望,「朕已經老了,想起當年的勵精圖治,卻每每有力不從心的感覺,沒想到讓這些官員鑽了空子。如今朝堂上是群魔亂舞,竟是找不到什麼乾淨的地方。「哼,總有一天,這些人會把凌雲的江山社稷全都敗壞了!」
父皇異常刻薄的話並沒有給風無痕帶來幾多震動,最近每次單獨奏對,父皇都要老調重談一次,仿佛藉此宣洩心中的憤怒。「父皇息怒,吏治敗壞自古皆有,如今雖然百官中多半不合您的心意,但好歹監察院還算是乾淨的。馮大人和鮑大人不也鎮住了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員麼?」
風無痕違心地勸慰道,「父皇應該以龍體為重,莫要為小事傷了身體,須知朝廷內外可都是靠您支撐下來的。」後面一句話卻是他的真心之語,倘若真是如明方真人所說,父皇一旦有所不測,那除了遺詔中指明繼位的皇子,其他人都有滅頂之災的危險。
皇帝長長嘆了一口氣,大約是聽出了兒子的意思,頹然地倒在龍椅上,父子倆對視良久卻沒有再出一言。皇帝炯炯的目光始終集中在兒子身上,那種如芒刺在背的感覺生生地讓風無痕出了一身燥汗。正當他想要開口打破這難言的沉寂之時,皇帝卻突然開口了。
「無痕,若是讓你在諸皇子中選擇一個儲君,你會選誰?」皇帝匪夷所思的問話讓風無痕大驚失色,自古君王立儲無不咨之以心腹重臣,亦或是皇族長輩,再不然就是以得寵后妃的位次定奪,從未有向自己兒子詢策的道理。風無痕自忖聖眷雖佳,卻位置尷尬,不上不下的身份擺在明面上,因此絕沒有摻和這等事的資格。
只見他驚惶地跪倒在地,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父皇,立儲之事關乎國本,兒臣萬萬不敢胡言亂語,還請父皇恕罪。」他深深地伏低了身子,等待著可能隨之而來的雷霆之怒。
第三十章 變數
這一迴風無痕從皇宮中走出來時卻是面色鎮定,只是到上轎之後才感到渾身癱軟。從來沒有哪一次面聖有今日這般風險,也從來沒有哪一次面聖能有今日的收穫。一直以來,父皇乾綱獨斷的魄力都讓他感到望塵莫及,但就在剛才那一刻,他察覺到的分明只是一位老人的失望而無助。
他興奮地摸著袖子裡的那一個金筒,心中卻在猜度著裡邊的物事。
儘管父皇的語意含糊,只是不容置疑地讓他好生保管,以備將來所需,但他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勁。須知皇帝平日最討厭的便是奢侈,因此賞賜臣下的東西少有金銀等物,對兒子則是更為嚴厲,若是有浪費之舉往往會當面加以斥責。這樣的一位至尊又怎會輕易賜給自己這樣一件護身符?
近日朝局的動盪風無痕是看在了眼裡,但他並不認為父皇對此手足無措,恰恰相反,他明白這一切都是父皇親手炮製的。對於喜歡將所有事情握在手中的父皇,為什麼會偏偏選擇了自己,風無痕心中除了疑惑就是不安。他已是下定了決心,回府之後一定要詳加檢查,務必弄清楚裡邊的東西。如今的情勢瞬息萬變,他決不容許有什麼意外發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