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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人的背影,狐小紅妖媚的臉整個都黑了。自從當初找到此處,與他起過衝突後,兩人就一直不對盤,而且更痛苦的是,她總是那個落在下風的。
回頭看了眼熟睡的阿大,她腦子裡不自覺浮起白日的事。水月笙讓她救的人是個女子,容貌與風冥有七八分相似,中了毒,卻仍然倨傲之極。她直覺不大喜歡,丟下藥便走,不料他們竟然又拔劍相向,非要等那個女子痊癒之後才肯放她回來。原本她是不懼的,但是沒想到隨著她去的阿大竟然伸著小手擋在了她的面前。
「紅姨不會說謊話,你們不可以欺負她。」那一刻,一向愛哭的小傢伙似乎突然之間長大了,小臉上竟然是從未有過的勇敢。
想到此,狐小紅眼中浮起罕見的柔情,走過去,為阿大掖了掖被子,這才從窗子一躍而出,打算去找那些不知死活的傢伙發泄滿肚子的氣悶。白日放過他們也就算了,晚上還要來擾人清夢,簡直是活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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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冥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夢中她看盡了一個人的一生。睜開眼,耳邊響起梆梆的打更聲音,秋夜深長,卻才值三更天。
茫茫然起身,她推門而出,外面星光微弱,眉月慘澹。
輕扣了下宴十二的門,夜風撩動她的發,她垂下手,無聲地站在那裡。
都說人世苦,人世果然苦楚無度。
「誰?」門內傳來宴十二低沉的詢問。溫和,無驚。
風冥沒有回答,無聲地站了一會兒,轉過身,冷寂地看向院中因風吹枝動葉搖的花草,那股錐心之痛仍在體內漫延。那一會兒,她竟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風冥,還是另一個人。一個被至親至愛背叛的女人。
身後的門吱呀一聲打開。
「大小姐?」宴十二披著件外衣站在門內,看到風冥突然變得孤寂蒼涼的背影,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穿著薄薄的裡衣,僵直地站在夜色中,仿佛風已把她身上的暖意都帶走了。
心口隱然有些酸脹,宴十二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大步來到她身後,輕輕為她披上,動作之小心翼翼,像是怕驚嚇到她似的。
「大小姐,夜涼,回屋吧。」他開口,聲音溫柔。那一刻,突然覺得這個女子或許並不像她平日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強悍得沒有絲毫弱點。
仿佛被從夢中驚醒,風冥迷茫地轉頭,看到宴十二溫和關切的眼,原本堵塞住的情緒突然像是被擊開了一個缺口,瞬間奔涌而出,強烈得幾乎將她湮沒。
「宴十二,我今天想睡你這裡。」閉了閉眼,她的聲音依然平靜而冷淡,但是卻伸出手不容拒絕地抱住了他的腰,靠進那溫厚的胸膛。剛披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無人注意。
宴十二僵住,眼中流露出矛盾和掙扎,卻最終沒有推開她。
自從買下這宅子之後,兩人就是分房住,而即使是以前,同住一屋,也是一個睡床,一個睡地,從沒有同睡過一床。因此,當風冥躺在他身邊,帶著涼意的身體偎貼在他懷中時,宴十二幾乎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一下。
「我做了個好長的夢。」風冥說,鼻中全是宴十二身上特有的味道,原本激動的情緒緩緩平復了下來。「我以前從不做夢的……」
宴十二立時明白,她的反常與夢有關。
「你夢到什麼了?」他問,目光落在帳頂,喉嚨中有些澀意。她以前無情無緒,萬事不縈於懷,自然不會做夢,今日自那水月笙出現後,便有些失常,可見那個人是入了她的心的。
「花未若……」風冥翻身,如同宴十二一樣平躺,閉上眼,仿佛又沉入了那個夢中。
花未若,九天閣主。一個令黑白兩道膽戰心驚的人物。擁有絕世的武功,過人的才貌,以及鐵腕的御下手段。還有一個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未婚夫。
水月笙,天下第一美人。一個才智武功與女人毫不相讓的男子。
一聽到這名字,宴十二已然明白風冥所占用的身體就是花未若的,而白日那男子恰恰是她的未婚夫,他不知道為什麼水月笙後來要否認她的身份,但是知道自己連嫉妒的理由和資格都沒有,唯有苦笑而已。
「花未央與水月笙私通,謀害了花未若。」輕描淡寫的兩句話,述盡了花未若的一生。風冥感覺到體內另一個靈魂的疼痛與忿恨不甘,不由想到自己的過去。同樣的是至親之人相殘,不同的是,她們視之為常,而於人類來說卻是無法承受之痛。
花未央,花未若的同胞妹妹,九天閣首座。宴十二對江湖之事略有所聞,聞言不由驚訝萬分。
「她視他為寶,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不願在婚前毀他清白。誰知他卻早已與她的妹妹苟合在一起……」
耳邊傳來風冥咬牙切齒的話語,宴十二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偏頭看向她。
那不是風冥。是花未若。不自覺地,他往旁挪了挪,將自己和她的距離拉開。而風冥卻兀自沉浸在仇恨里,毫無所覺。
「他們將花未若出賣給她的死對頭,然後水月笙在花未央的支持下,以未亡人的身份掌控住九天閣的大權。他、他原是不甘屈於女子之下的……這一對狗男女,我一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先時,風冥還是以旁觀者的口吻述說著夢裡的情景,後面卻漸漸地變了,時而溫柔惆悵,時而惡毒地咒罵,像是已變成了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