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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十二一驚,驀地撲過去抱住她,急促地喚:「大小姐!風大小姐……」莫名的恐懼突然升起,讓他慌了手腳。
「宴十二?」風冥的聲音有些微疑惑,卻恢復了一慣的淡漠。
宴十二僵住,怔怔看著她冰冷的眼好一會兒,方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力地軟倒在她身上。那一刻他真以為身體的原主人被喚醒,而再也見不到風冥了。
通過相貼的肢體,風冥不僅感覺到了他的體溫和心跳,還有那從他身體深處傳達出來的恐懼。她抬手,輕輕地環抱住他。
這個世上,能夠和她如此親近的,只有他和阿大。
「宴十二,明天我要出門一趟。」去為花未若完成心愿,否則心中那股怨恨永遠也不會消去,那對她對抗天劫大為不利。
宴十二沒有說什麼,仍抱著她的手臂卻不自覺收緊。
第七章(上)
九月初九。重陽。雨。
風冥手執湖青色油紙傘,一步一步踏上松柏間的寬大石階。雨濃霧重,濕了她的衣擺。
傘是宴十二拿給她的。臨行前,他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為她理了理落在頰畔的髮絲和微折的衣襟。
她知道他想說什麼。只是有的事,必須去做。他因為明白,所以最終什麼也沒說。
想到宴十二,她心口微微一暖,像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那般。
凌天殿。高大的山門出現在眼前,風冥心思一斂,目光瞬間變得冰冷深幽,如同遙遠黑暗的蒼穹一般。
「去告訴冷千里,花未若來找她收一筆帳。」對著看門的人,她冰冷而緩慢地道。
一聽花未若之名,守門的女子臉色瞬間大變,一個匆匆而去,留下的另一個站在原地,滿心驚恐卻又要戰戰兢兢地陪笑,恨不得方才去報信的是自己。
風冥沒有理她,逕自拾級而上。那女子想攔又不敢攔,只是躊躇的當兒,風冥的背影已漸行漸遠。
冷千里,凌天殿主,花未若的死對頭。花未若被自己的未婚夫及親妹聯手出賣,落進她的手中,被施以各種慘絕人寰的酷刑,只為逼其交出九天閣的尊主之位,未成。於是刻意留她一口氣,丟於亂葬崗,任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未若的所有記憶,在昨日那一夢之後全部復甦。風冥發過誓,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曾折磨過這具身體的人。所以,冷千里,是第一個。
石階盡處,現出巍峨的殿宇來。
一路寂然無聲。風冥神色無波,清楚地感知到隱藏在暗處的殺機,腳下卻絲毫沒有停滯地踏入了重圍當中。
身形移動,衣袂拂風,弓弦張緊,箭扣上弦……一連串細微之極的聲響落進風冥耳中,毫不意外,當她停下步伐的時候,廣場四周的高牆之上已布滿弓弩手。
自從十多萬年前巫神與天人達成永不互犯的協議之後,巫族雖再不像上古之時那麼好戰,但依然橫行於天地之間。在風冥任巫帝的七千年間,就親自參與過內爭外斗大大小小的戰役無數。眼前的陣仗,對於她來說,便似小兒的遊戲一般。
一陣強烈之極的恨意以及近乎恐懼的戰慄驀然自心底竄起,風冥眼神一沉,往正前方向看去。軋軋的輪子聲響,一個穿得如同粉蝶般的中年美婦懷抱兩個絕美少年躺在一個寬大的輦輿上,被數個白衣少年用素錦拉著出現在廣場進入宮殿的大門處,緩緩駛進了廣場。
風冥感覺到體內花未若靈識開始躁動起來,唇角不由揚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花未若,沒想到你的命比野狗還賤,那樣都死不了?」車輦停下,中年美婦發出銀鈴般的嬌笑,一臉的有恃無恐。這是她的地方,就算是以前花未若還是九天閣主時,亦不敢單槍匹馬地來闖,何況是在眾叛親離之後。
「冷千里。」風冥平靜地看著女人,緩緩地道,對於她的挑釁波瀾不起。
美婦笑容一斂,驀地推開懷中的少年,傾身向前,「怎麼?鬼門關走了一遭,記不得老朋友了?還是……花未若,你這次來是專程讓我再送你一程?」
確定是花未若記憶中那如蛇蠍般狠辣的女人,風冥緩緩收起傘。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傘柄,腦海中再次浮起宴十二溫和關切的眼。
「我來收債。」她說,沒有看冷千里。「當初碰過這具身體的人,一個也不留。」而後緩緩地掃過全場,目光過處,人人膽寒。
冷千里聞言,仿佛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頓時笑不可遏,「好狂的口氣,就讓本殿看看你是否有那個本事吧!」
風冥沒有理她,雨水順著髮絲往下滴,目光又掃過在場諸人一遍,而後低低道:「還差一個……」音未落,體內靈力倏動,一股強大無匹的邪惡力量突然脫離人體溫和內力的包裹,如怒濤一般以她為中心向四周狂涌而去。
誰也想不到,她在不動聲色間會突然發動攻擊,多數人連反應也不及,身體已被高速而至的靈力刺入,轉眼化成一篷血霧。
如果說還有人能夠思索的話,那麼在他的眼中,那只能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沒有反抗,連逃逸也不能,仿佛所有人就只是為了站在那個位置等著被宰殺一樣。
「鬼……」武功最高反應最快的冷千里,只來得及恐懼地發出這樣一個字,便被一股尖銳陰冷的靈力刺透心臟,而後靈力突然膨脹,將她的身體炸成難以辨別的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