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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兒,有客人到,還不快出來相迎。」男人側臉對著茅屋柔聲道,而後方衝風冥笑道:「姑娘請屋內坐。」
「叨擾了。」風冥微微點了下頭,心中越發的疑惑。因為她感覺到那讓她警惕的靈力並非此男子所有,那麼會是誰的呢?
說話間,屋前轉過一女子來,長發黑衣,雖笑意盈盈,卻冷骨天生。
風冥心中一震,差點沒當場跪伏在地。
「既然進得了這片荒原,那麼自然要嘗嘗我親手釀製的火雲醉。」女子微笑,「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了。汐,我娘家人到了,你浸漬的醉蟹這次可不能捨不得拿出來……」後面一句話她是對男子說的,語氣中調侃之意甚重。
被稱為汐的男子大笑,收鋤與兩人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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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火雲谷出來,風冥腦子中仍然不停地想著風怒說的話。
這天下間唯有一樣東西能讓人強大無敵,亦能讓人軟弱至極。
說這話時,風怒的眼睛是看著天汐的。那雙原該冰冷無情的眸子裡竟然溢滿了風冥看不懂的東西,而天汐回望的眼神亦是一樣,仿佛那一個回眸對望便是一生。
風怒,巫族的巫神,一個巫族族民以為在毀天滅地那一戰遺留下本體長眠的巫神,竟然生活在這隱靈原長達十數萬年之久,而且是和戰神天汐相伴。
是什麼能讓人強大無敵,卻又軟弱至極呢?風冥仰頭看向已然日暮的灰藍天空,如果不是風怒親口所說,她定然不會相信世間存在這樣一種東西。然而風怒卻不肯告訴她那是什麼。
你既然附身於人體,那麼早晚有一天會明白的。她只說了這麼一句,而她身邊的天汐卻是一臉會心的笑。
甩頭,風冥將這暫時之間不會有解答的問題拋開。
此次奇遇於她來說,顯然有利無害。只因她從巫神風怒靈力的異常突然體悟到靈力的性質並非不可改變,而眼下,借這具身體本身所具有的力量改變自身靈力的性質,用之避劫,這才是她迫切需要做到的事。
兩個月後,風冥踏出隱靈原,已與人類無異。那一刻她還不知道,當她在掌控這具身體的時候,也是被這具身體掌控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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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秋雨一場涼。
轉眼風冥走了已近三個月,除了阿大不時念叨起她,宴十二始終沒有提過,似乎已經忘記了生命中有過這麼一個人。
日子依舊得過,而在經歷過上次的虛驚之後,宴十二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將阿大放在家裡比較安全,只是每日出工前都要千叮萬囑讓他在家的附近玩,不准去得遠了。阿大本來就乖巧聽話,又被狠嚇過兩次,自然不敢再亂跑。連家周圍的石頭堆都不去了,只在家裡和門口玩耍。
宴十二最初的時候不放心,常常在上工期間跑回家看看,直到監工開始不滿,才作罷。
那日阿大正蹲在以前風冥常坐的那塊石頭前用石塊在上面畫畫,草叢裡突然跳出一隻紅狐狸來。那狐狸見到人也不怕,反而昂首挺胸翹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阿大面前高傲地走來走去,阿大喜歡極了,撲過去想要抱,它雖然呲牙咧嘴一副很兇狠的樣子,但是當孩子的小手將它摟進懷中的時候,它卻並沒有傷害他,只是那雙烏溜溜的狐狸眼中有著滿滿的委屈和哀怨。自此以後,每天紅狐狸都來陪他玩,直到宴十二下工回家。
宴十二從阿大口中知道了紅狐狸的事,立時便想到那個引他找到阿大的火紅狐狸,雖然疑惑,卻終於放下了心。隱隱約約他感覺到,那隻狐狸對他們無害。
原本以為生活大致就這樣了,他們可以一直平平靜靜地住在這裡。然而在風冥離開近兩個月的時候,江家竟然以有貴客來訪,主宅缺乏人手為由,從採石場硬調了十個人過去幫忙。而這裡面,就有宴十二。因為這次不只是要他一人,那邊又專門給他和阿大安排了間單獨的屋子,讓他欲拒無由。若這次再違抗,宴十二很清楚,辛城就沒有他們立足之地了。
到了江家主宅,做的工確實比採石場的輕鬆許多,不過是些挑水劈柴之類的雜役。做了十來天,也沒見到江久竟,宴十二便漸漸放下了心,暗笑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他容貌平常之極,閱遍男色的江久竟怎麼可能會為了得到他而費盡心機,那日的事,恐怕只是她一時興起罷了。如此一想,心中便再沒之前那樣忐忑不安。後來即使無意撞見江久竟,又或者她派人找他去做點什麼事,他也不再防心重重。
那日晚上,內宅又有人來傳話,說主人要洗澡,讓宴十二到熱水房拎熱水到主人的房中。宴十二雖然覺得蹊蹺,卻也沒往別處去想,便讓阿大先睡了。
提著兩桶熱水來到江久竟的房外,尚未敲門,裡面已經傳出了她慵懶的聲音。
「進來。」
宴十二看了眼透出明亮燭光的窗子,而後垂下眼,推門而入,目不斜視地將熱水提到了屏風後面,倒入浴桶中。
「等下。」江久竟喊住了打算悄然退出門的宴十二,淡淡道:「你且給我試試水溫,若燙了冷了,也好再加點水。」
這個要求其實沒什麼異常之處,然而宴十二心中卻莫名地打了個突,原想就此稟明這水是調好溫提過來的,卻終究沒有開口。將水桶放在門外,他大步轉回屏風後,正探手試溫,突然香風撲鼻,一個軟熱的身體已經從後面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