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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一怔,臉色煞得慘白。
趙明幽重新看她,淡淡說道:“你和本宮好好說說這玲瓏。”
“公主!”雲朵連忙嚇得跪伏在地,不敢抬頭,“玲瓏姑娘的事三公子早已吩咐過,府里下人不敢私下議論,請公主饒了奴婢。”
“呵,他既然敢光明正大的和玲瓏勾搭,便不該怕旁人在背後說。本宮雖嫁到了白府為人婦,終歸是一朝的公主,受千千萬萬的子民愛戴,以後這白府,終歸是由本宮做主,那玲瓏再得三公子的喜愛,不過一個妾室,如何選擇,你可要想清楚了。”
雲朵抬起頭來,難以置信的看著趙明幽。
趙明幽嘴角牽起一絲冷笑:“果然是玲瓏心竅,本宮還未入府,她便已經安排好了眼線。”
一直站在門邊看著二人的林朝雪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看了秦慕華一眼,說道:“師父,雲朵是玲瓏的人。”
秦慕華頷首。
雲朵在趙明幽的施壓之下,終於頂不住,再次伏低身子,朝趙明幽不停的磕頭:“公主明察,雲朵也是身不由己,但得公主垂憐,雲朵誓死效忠公主。”
趙明幽伸出手,擋住她的額頭,遞出一張帕子:“別磕了,擦擦吧。”
“多謝公主。”雲朵面露喜色,接過了帕子,說道:“玲瓏姑娘姓岳,據說父親是一名教書先生,母親是小門小戶家的小姐,前些年,他們的家鄉糟了流匪,玲瓏姑娘父母雙亡,孤身一人,流落在外,暈倒在我們白府門口。三公子出門時撞見了她,便將她抱回了府里,玲瓏姑娘在府里養了好長一段日子的病,三公子與她日日相對,不禁生了一些情意,後來便收她為義妹,留在了府里。前幾天,府里接到了一封來自王城的信,信中提到三公子即將迎娶公主您,那玲瓏姑娘傷心之下,在冷風裡站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便病倒了。”
趙明幽曲起手指,輕叩著桌面,眉心微蹙,思索著雲朵的話。
林朝雪對秦慕華說道:“師父,這個雲朵小丫頭是不是就此投靠了嘉宜公主?”
“未必。”秦慕華指著雲朵說道:“你看她雖然面露怯色,眼底卻閃爍不停,看似十分擔心,卻精於算計。趙明幽貴為公主,又是明媒正娶,然而,她失了白珩的心,在這一場戰局裡,她很難贏。”
林朝雪嘆了口氣,不禁想到了史書里記載的關於嘉宜公主的最後結局。即便她贏了,贏得也是慘烈,在這一場戰局裡,她失了趙家天下,失了母后和王兄,失了自己的性命。
而這些,即便是白珩的一顆真心,又如何抵得上。
***
自趙明幽的屋內走出,林朝雪長身立於院內中央,一身白衣融在清透的月光里,似一抹飄渺的雲。
秦慕華站在她身後,輕聲喚她的名字:“阿雪——”
林朝雪道:“我記得,自從回到這白府,白珩一次也沒有來看嘉宜公主。”
“他在守著岳玲瓏。”
“我分不清他究竟是深情還是無情。”
“他只是對嘉宜公主無情而已。”秦慕華道。
林朝雪回頭看秦慕華,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師父,男人都是這樣的嗎?喜歡時便捧在手心,不愛時便棄如敝履。”
“不是。”秦慕華下意識的答道。
阿雪嘆口氣,用清亮亮的嗓音說道:“算了,男人是什麼樣的,與我何干,反正這輩子我不會沾上男人半分。”末了,她還握了握粉白的拳頭,為自己打氣,“阿雪,你是要修煉長生道的人,千萬別被這世間的男人迷了眼睛!”
秦慕華的喉中忽然泛起一絲酸澀之感。
他壓下這股酸澀之感,從袖中摸出了一把小銀壺,嘴角牽出一絲勉強的笑意:“阿雪,走,我們喝酒去。”
林朝雪認出那小銀壺正是前些日子被秦慕華從自己身上順走,不禁歡呼一聲:“師父,你太夠意思了,我還以為你偷偷喝掉了呢。”
兩人找了一方小天地,就著月光,邊喝酒邊聊長生大道,聊到興起時,師徒二人還過起了招,劍光幻作萬千清影,月光跌落在劍刃之上,隨著劍影紛飛離散,如落了一場千年的大雪。
碎葉飛花,被鍍上一層銀色的光,遙遙墜在天地之間。
***
嘉宜公主入白府的第四日,白珩出現在她的面前。彼時天色透著微微亮,東方露出一抹白,天際之間飛起無數霞彩,院子裡的花瓣沾了清晨的露水,在天光之中隨風搖曳。
趙明幽起得早,正坐在銅鏡前,由著雲朵替她打理烏黑的長髮。
白珩推門而入,帶來一身露水的氣息,他似是剛從花園裡經過,白色的衣擺下方還沾了一抹露水痕和三兩片碎葉。
趙明幽回頭,目光與他的眼神對視上,心底該是有喜悅的,然而這喜悅漫上來,卻又一點點化作了苦澀。
他終是想起了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
趙明幽起身,拖曳著及地的裙擺,她以前是不愛這些繁複的衣裳的,因她喜愛武道,平時著的幾乎是輕便的簡裝。此時不同往日,這次她同岳玲瓏爭的,不僅是她的愛情,還有她的驕傲。
白珩愛岳玲瓏,不過也是愛她鮮美的容顏,和女兒家的嬌俏。這些,趙明幽并非沒有,只是此前她不屑於這些而已,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要爭的也不是世間男子的寵愛,而是與他們並肩而立的同等地位。只是此刻,她忽然明了,在愛情里,誰先失了一顆心,便失去了主動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