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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身邊那些年輕人的大快朵頤,最上首的那個黑衣老頭卻沒怎麼動筷子,大概是人年紀大了,胃口也就不太好了吧。他只是隨便夾了幾口菜吃了,就倒了一杯茶水放在身前,慢慢抿著,中間目光掃過對面,卻是和殷河的視線碰觸了一下。
殷河移開了目光,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對面那張大桌上,那個黑衣老頭突然開口叫了一聲,道:「喂,年輕人,你過來一下。」
飯館裡突然安靜下來,那些正在吃東西的黑衣人幾乎是同一時刻停下動作,然後一起轉頭看來。
殷河有些驚訝,看著那頭,在自己腦海中迅速回憶了一下,確定自己的確沒見過此人,這才皺著眉頭站起來道:「這位老伯,你是叫我嗎?我不記得以前跟你認識啊。」
那老頭笑了一下,但笑的時候他臉上肌肉顫動,那條兇惡可怕的刀疤也扭曲起來,頓時讓他的笑容變得兇惡無比,好像凶神惡煞一般。只聽他說道:「你面前的是酒吧,帶過來。」
他說的話像是在命令殷河,但是那口氣卻異常平靜從容,似乎他向來就是如此說話一般,再平常不過。
這時,赤熊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不再啃吃肉骨頭,而是抬起頭來看著殷河。
殷河沉默了片刻,對他搖了搖頭,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居然真的拎起酒壺酒杯,向那張大桌子走了過去。
赤熊看了殷河的背影一眼,又低頭開始啃吃起來。
幾個黑衣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身材魁梧同時飯量驚人的赤熊,眼裡露出幾分驚訝和欣賞之色。
看到殷河走了過來,那老頭笑了笑,然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桌子邊緣,道:「坐。」
原本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年輕黑衣人主動站了起來,然後一聲不吭地拿著自己的碗筷走到了桌子的末尾那邊,重新坐下一言不發地繼續吃東西。
殷河猶豫了一下,在剛才那位讓出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屁股還沒坐熱,一隻茶杯便放到了他眼前桌上,正是那黑衣老頭放過來的。
殷河頓了頓,然後提起酒壺在那茶杯中倒了一杯酒,黑衣老頭接回去,先是用鼻子聞了一下,然後口中嘖嘖兩聲,便一仰頭,直接一杯酒就倒進了喉嚨里。
咕嚕咕嚕兩聲,酒入腸胃,那老頭眯著眼睛,似乎正在感受著什麼,片刻後深呼吸了一下,然後點頭感慨道:「好酒啊。」
殷河笑了一下,提起酒壺準備再給他倒上一杯。
「啪。」卻是那老頭突然手掌拍了下來,一下子捂住茶杯杯口。
殷河嚇了一跳,連忙頓住手勢,只是雖然最後勉強收住了,但酒壺口上還是濺出了幾滴酒水,落在了那老頭有些乾枯的掌背上。
大桌子上,其他六個黑衣人同時抬起頭向這邊看來。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指責,更沒有人發怒,但是僅僅是六個人沉默銳利的眼神,卻讓殷河突然間背後一陣發冷。
他拎著酒壺在半空,眼神中帶了一絲疑惑,向這黑衣老頭看去。
黑衣老頭也正在看著他,神色間淡淡的,目光也十分平靜,道:「你想做什麼?」
殷河道:「為老伯你倒酒。」
黑衣老頭道:「我叫你倒酒了嗎?」
殷河慢慢地將酒壺放了下來,沉默片刻後,道:「沒有。」
黑衣老頭冷笑道:「你覺得自己很聰明?隨隨便便就能猜到別人心思?」
殷河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後,他開口說道:「是我錯了。」
黑衣老頭「哼」了一聲,但目光還是略微緩和了些,在慢慢收回手掌並且很不雅觀地直接在身上黑衣上擦了幾下後,他對殷河又問道:「你剛才這麼聽話,又上來就巴結我,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殷河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猜了一下,但不是很有把握。」
黑衣老頭盯著他,道:「說來聽聽,你覺得我是誰?」
殷河看著他,道:「請問您可是四象軍玄武衛的衛長歸未遲歸老先生?」
黑衣老頭看了他半晌,忽然伸手一拍桌子,呵呵笑道:「沒錯,沒錯,我就是聖城中許多人叫的那隻老烏龜。你果然不愧是殷家的種,跟你大哥一樣的聰明啊。」
隨著他這一陣笑聲,旁邊的其他幾個黑衣人臉色也都放緩下來,同時看著殷河的臉色也都有改變,原有的敵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欣賞與隱隱關懷。
殷河慢慢站了起來,然後面色肅然地向黑衣老頭,也就是如今聖城中四象軍內舉足輕重的老軍頭,深深行了一禮。
歸未遲擺擺手,道:「你又不是玄武衛的人,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
殷河依言坐下。
歸未遲打量了他一陣,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來找你嗎?」
殷河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但想必還是與我那位過世的大哥有關係吧。」
歸未遲點了點頭,面上第一次掠過一抹苦澀傷懷的神色,嘆了口氣,道:「你有一個很出色的大哥,我很喜歡他,當初甚至還想過栽培他做我的接班人,可惜……他命不好啊。」
殷河沉默了一會,道:「我也要多謝前輩這些年來對我大哥的照顧。」
歸未遲怔怔出神,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以前那個在自己麾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過來半晌後,他搖了搖頭,道:「你大哥是我最看重的手下,這幾年裡他也曾好幾次對我說到過你,還曾經跟我開玩笑一般說過,讓我將來有機會的話,也照顧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