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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陸塵沉默了一會,又道:「那你呢,怎麼到最後只有你逃了出來?」
易昕有些茫然地道:「我逃了一陣,眼看又要被追上,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了在下山之前,師父曾經贈我一張『障目符』。我於是爬到一棵樹上,用了這符籙,黑豺狗追到附近,便找不到我了。」
說到此處,易昕忽然流下淚來,哭道:「都怪我,都怪我,若是我……若是我早一點想到這東西,師叔和師兄也許就不用死了。」
陸塵默然無言,沒有說話,任憑易昕哭了一會,在她抽泣聲稍微平復了一些後,他才淡淡地道:「這事不怪你。而且就算是你提早用了這符籙,但黑豺狗群近在眼前時,以那些妖獸的敏銳知覺,你們一樣也是逃不掉的。」
易昕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低聲道:「真的麼?」
「嗯。」陸塵應了一聲,然後翻了個身,道,「不早了,快些睡吧,明日可能咱們還要爬山涉水一整天呢,你不睡的話,身子是撐不住的。」
易昕的嘴唇輕輕動了一下,過了片刻後,她還是慢慢地躺在了這片河岸邊的草地上。她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心中又是後悔又是害怕,本以為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法睡著,但是誰知躺著躺著,不知不覺就合上了眼睛,進入了睡夢中。
……
清晨的陽光落在河岸邊上,照著安睡的女子面容。她的臉色雖然還有幾分蒼白,發梢也顯得凌亂,一縷秀髮還從鬢邊垂落下來,滑落到瑤鼻上,帶了幾分慵懶的美麗。細而長的睫毛在金色的光輝中顫動了幾下,然後易昕慢慢睜開了眼睛……
有那麼一刻,她仿佛還置身在記憶中那個溫暖的家中,和藹的師父、要好的師姐妹們都還在身旁,有人笑著對她說著些什麼,而當她滿心歡喜地想要坐起回答時,突然一陣疼痛從她左手臂上傳來,將她從幻夢中驚醒。
「嘶……」
易昕倒吸了一口涼氣,貝齒緊咬嘴唇,這一下痛得厲害,險些叫了出來。
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
「小心些,別把傷骨弄歪了,不然你又要吃苦頭的。」
易昕急促地喘息了幾下,不敢再亂動左臂,坐直身子向旁邊看去。
只見陸塵不知何時已經起來了,此刻正從另一頭的樹林處走過來,在他手上抓著不少東西,看上去是一些雜七雜八易昕都不認識的雜草,中間還夾雜著一些黑乎乎灰褐色的古怪東西。
陸塵走到易昕身邊,蹲下身子先將手上那些東西放到一旁,然後抓住易昕的左臂檢查了一下,點點頭對她道:「我現在幫你敷點藥,應該會好得快一些,但會有些疼痛,自己忍一下吧。」
易昕聽到「疼痛」二字便是心頭一跳,有些害怕,但看著陸塵平靜的面容,不知為何,卻是一時間說不出拒絕的話,而且不管怎麼看,這個男子的所作所為也是為自己好。所以在猶豫片刻後,她還是慢慢點了點頭。
陸塵輕輕將她手臂上的那根木棍解了下來,然後撕開了她的袖子,只見白皙的手腕肌膚上,斷臂處附近已是一片紅腫。
陸塵皺了皺眉,低頭將摘回來的那些草藥攏到一起搗爛,包括其中那些古怪的黑色東西。
易昕向他手下瞄了一眼,忽然間眼睛目光一直,卻是看清了那些黑色東西竟然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古怪蟲卵,黑黑肥肥的,看上去很是噁心。
易昕吃了一驚,頓時覺得一陣反胃,險些便吐了出來,失聲道:「這、這些東西是什麼,你又要拿來做甚?」
「『金翅蜂』的幼蟲蟲卵,」陸塵瞄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別瞎叫喚了,這是好東西,能讓你斷臂傷處恢復的日子至少快上數倍。能在這邊找到它,是你撞大運了。」
易昕愕然無言,有心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她往日從未見過這些噁心的東西,再看陸塵竟然是將這些蟲卵和那些草藥混在一起搗爛了,她頓時還是有些受不了,連忙轉過臉去大口呼吸了幾下,這才慢慢緩過勁來。
沒過多久,易昕忽然只覺得手臂上一陣清涼,然後是陸塵將一層黏糊糊的東西塗抹在她斷臂傷口處。易昕根本不敢往傷口那邊看上一眼,過了一會兒後,便感覺陸塵先用布條包紮了一下,隨即又再次將她的手臂綁在那根木棍上。
「好了。」陸塵站了起來,對她說道,「只要不出什麼意外,大概七八日他就能好吧。現在咱們起身趕路。」
易昕咬了咬牙,站起身強忍著不去看吹在身側的左臂,道:「咱們往哪裡走?」
陸塵道:「不曉得,等我先看看方向和地形。」
易昕吃了一驚,道:「你不是嚮導麼,應該對黑甲山這裡很熟悉才對吧?」
陸塵沒好氣地看了這個女人一眼,道:「我對黑甲山附近當然是熟悉的,但是就算我是嚮導,也不可能沒事跳入激流探明地勢情形吧?這一帶我沒來過的。」
易昕啞然,同時也覺得自己剛才說錯了話,若不是為了救自己,或許昨晚他其實都不需要跳下河流才對。
想到這裡,她的臉頰便有些發熱,下意識地轉開了頭,看向別處。
誰知這目光轉動間,易昕突然看到在前頭一處茂密樹叢草葉背後,竟是有一雙凶戾的眼睛從那雜草縫隙里看向自己兩個人這邊,那眼神兇狠中帶著一絲狠毒,幾乎與妖獸無異,讓易昕嚇了一跳,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指著那個方向失聲驚呼道:「那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