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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充滿了令人厭惡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停留。
跟在後頭的那些牢獄護衛們下意識地讓開了一條道路,目送著那個女子遠去的背影,彼此面面相覷,然後都是微微皺起了眉頭,最後將目光還是落回在了陸塵身上。
沒有人說話,但是他們的目光看起來也並不友善,也許在那無聲之中,還有鄙視,還有輕蔑,還有隱藏的憤怒與無聲的譴責。
形勢在一轉眼間,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讓人有些措手不及,哪怕向來冷靜沉著如陸塵,此刻看起來似乎也有些茫然。幸好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身影走上前來,擋在陸塵的身前,然後像個傻瓜一樣哈哈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大家怎麼了啊?我們今天是來做事的,幹嘛都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哈哈哈哈……」老馬笑著轉過身,拍了拍陸塵的肩膀,道,「走吧,前頭就是了。」
陸塵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轉過身,和老馬一起往前走去,才走了約莫十來步遠,便到了最後一間牢房外頭。
那牢房裡立著一根柱子,上面用鐵鏈牢牢綁著一個披頭散髮的犯人,身上隨處可見不少傷痕血跡,頭顱低垂著,看起來似乎昏厥不醒,而透過亂發看著他的面容,正是那個魔教妖人陳壑。
老馬對後頭的護衛們招了招手,道:「開門吧,我們要審訊此人!」
伴隨著叮叮噹噹的鐵鎖碰撞聲,那扇厚重的鐵門打開,陸塵和老馬走了進來,剩餘的護衛則停留在外頭。
陸塵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哪怕是此刻走到了這個犯人的身前,他的神情卻似乎還是有些茫然。
老馬有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又向後頭望了一下,見那些牢獄護衛似乎都有默契地站在遠一些的地方,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走到陸塵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我說,你沒事吧?」
陸塵慢慢地搖了搖頭,向昏迷不醒的陳壑看了一眼,忽然道:「我今天帶蘇青珺過來,本想著在剛才對她說一番魔教那些惡毒手段讓她可以警醒外,最後在審訊此人逼問鬼長老下落的時候,也許會用些魔教那邊酷烈的手段,讓她更加深刻地明白。」
老馬苦笑了一下,道:「你倒是用心良苦,可惜這事看起來搞砸了啊。」
陸塵默默地點點頭,道:「是啊。」
老馬嘆了口氣,道:「其實像蘇姑娘這種女子,打小就在世家大族和名門大派中長大的,所看所知所想,與咱們不一樣,真是太正常不過了,你……」
「我們走吧。」陸塵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老馬怔了一下,道:「不審了嗎?」
陸塵淡淡地道:「他傷得這麼重,而且浮雲司裡面那些人的手段,又怎麼會比魔教差了?到現在還沒問出些什麼,估計我也沒什麼法子撬開他的嘴的。」
說罷,他便轉身向外走去,老馬連忙跟上。
站在外頭的那些牢獄護衛都吃了一驚,迎了上來,問道:「兩位大人,不審問犯人了嗎?」
陸塵默默地向前走去,沒有回答,老馬乾笑一聲,指了一下牢房裡兀自昏迷的陳壑,道:「那犯人昏厥不醒,而且我看了一下傷勢,確實很重,受不了重刑,也很難問出什麼來啊。過兩天,過兩天我們再過來。」
幾個護衛彼此對視了一眼,眼中的輕蔑之色一閃而過,但也沒有多說什麼,還是很客氣地將二人送出了大牢。
離開了那座昏暗壓抑的大牢,饒是老馬這種見識過許多世面的人也忍不住是長舒了一口氣,嘴裡咕噥了一句道:「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陸塵走在他的身旁,一直都皺著眉頭悶聲不語著,走著走著,他忽然向老馬看了一眼。
老馬沒來由地心頭跳了一下,道:「幹嘛?」
「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陸塵低聲對他問道。
老馬啞然,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當然不會說陸塵錯了,可是就在他想說沒有錯做得對的時候,不久之前那一幕突然浮現在他腦海里,蘇青珺的那一番突如其來的質問,好像也像鞭子一樣鞭撻了他一下。
在腦海中那想像的殘忍的畫面,讓他的話一下子噎在喉嚨里說不出口。
過了好一會之後,老馬才澀聲道:「你別胡思亂想了,都這麼多年了啊。而且再說了,當年你在魔教里,真要亂來的話,周圍全是魔教的人,這不是自尋死路麼?」好像是說著說著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老馬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道:「所以啊,你就算是出手去救人,多半也是救人不成反害了自家性命,不值得吧?」
陸塵的臉色看起來依然很奇怪,他似乎突然之間就沉浸在往事裡有些不能自拔,過了一會之後,他的臉色忽然也變得有些蒼白起來。
老馬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擔心,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我忘記名字了。」
老馬怔了一下,道:「什麼?」
陸塵慢慢地抬起一隻手掌,凝視著自己的掌心,他的眼神深處終於漸漸浮現出了一絲痛苦和迷惘,連聲音都帶了幾分苦澀之意:「我忘記那個女人的名字了,老馬。」
「我忘了,我把她全部忘記了……」
「我、我是不是真的和那些魔教的人一樣,天生都那樣殘忍無情嗎?」陸塵喃喃地問道,臉色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