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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十分熱鬧的昆吾城,因為最近這連綿不絕的陰雨天也變得冷清了幾分,不過街上還是能見行人走過,特別是在這雲開霧散的新的一天裡,好多住在城裡的人都跑到了街上,伸伸懶腰,活動身子,面上露出了笑容。
蘇青珺倚靠在自家小樓的欄杆上,面色平靜地眺望著遠方,看著這座城池,偶爾也望望遙遠天際上陽光烏雲相映如畫的景象,良久不動,好像正陷入沉思中,也不知道她此刻心裡到底在想著些什麼。
從仙城那裡回來後,陸塵對她交代的那些事不算很難,但十分麻煩,需要耐著性子慢慢去做。魔教雖然式微,但畢竟曾經是稱霸一時觸角遍及天下的邪道大派,這麼多年來流毒無窮,明里暗裡布置下的釘子不知有多少。這樣的魔教餘孽,真正有強大戰力深厚道行的不是沒有,但絕對不多,只能說是鳳毛麟角,能對蘇青珺造成威脅的更是罕見,所以她回崑崙派這裡以後,就一直在推動這些追查魔教餘孽的事,但進展一直緩慢。
天底下所處的地方不同,有的時候真的會讓人覺得時間流逝的速度都不一樣。蘇青珺就覺得,當自己在仙城那邊時,每一天好像都像上了弦似的十分緊張,而回到崑崙派這裡後,一切突然都變得緩慢下來,大家都是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地過著日子,呆在昆吾城和崑崙派中,她會有一種自己變得麻木、或許就要這樣不知不覺間變老的錯覺。
這種日子好不好呢?
蘇青珺自己內心裡都有些想不明白。只是回來這麼久了,她自己本身又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雖然沒有人對她說明什麼,但是蘇青珺心中還是隱隱約約猜測到了一些東西。
追查魔教餘孽的事,當然很重要,至少在表面上來說,是天底下大家公認的要緊事,畢竟正邪不兩立嘛。但是這件事說白了,還是一個面子上的說法而已,給老百姓看的那自然十分緊要,如果是真仙盟內部的人麼,其實也就那樣了。
魔教是徹底垮了,再也無力東山再起了,這一點在正道眾人心中都是有數的,只不過為了嚇嚇那些無知的凡人們,魔教這面破旗子還可以再拿出來用上幾次。
只是事情既是如此,為什麼陸塵會讓自己回來呢?是,他傳的是天瀾真君的命令,但是蘇青珺覺得,那位高高在上的老祖宗,如果不是陸塵開口的話,他的眼裡多半是不會有自己這樣一個女子存在的。
是……因為擔心危險嗎?
他覺得仙城那裡有什麼危險,所以想方設法的,還是要讓自己離開,回到崑崙山這裡才放心?
……
一陣清風從遠處吹拂而來,帶著幾分微涼寒意,又有些許草木濕潤的芬芳,好像是從那座朦朧的崑崙山上吹來的。
蘇青珺輕輕拉了一下衣襟,似乎感覺到有些冷,只是她的目光仍是抬頭眺望著某個方向,從那邊越過城牆,越過更遠的高山,越過山後的烏雲與天地,越過千里萬里的旅途,大概就是那座偉大的仙城了吧。
他現在怎樣了呢?
那座城池裡,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極大的危險,若非如此,他又怎麼會突然下了決心,不顧一切地就要送我回來?
蘇青珺怔怔地看著仙城的方向,心裡浮起那一天在仙城中的僻靜角落裡,那個男子略帶苦笑又有些無奈的表白。
他是喜歡她的,蘇青珺知道這一點,但是她仍然還是記得,那個男人殺死了自己的親弟弟。
屍骨易冷,仇恨難消。
「蹬蹬蹬蹬……」一陣腳步聲忽然從她身後傳來,那是蘇青珺熟悉的步調節奏,她輕輕嘆了口氣,最後看了一眼那遙遠的天邊方向,然後轉過身來。
在她身子轉過來時,她美麗的臉龐上已是多了一分笑意,她快步走到樓梯口上,果然便看到是母親白夫人在兩個丫頭的攙扶下走了上來。
當年月圓之夜變故之後,因為心痛愛子蘇墨的死亡,白夫人受到了極大打擊,精神幾乎崩潰,臥床不起了許久,若不是蘇青珺求遍靈藥,悉心照料,白夫人很可能也會去了。
直到最近這些日子,白夫人的情況才有所好轉,特別是服食了蘇青珺去恩師木原真人那裡求來的一味極珍貴的靈丹後,她這才算是幾乎痊癒了,也能勉強下地走路了。
蘇青珺緊走兩步,從丫鬟手中接過母親,然後笑著對兩個丫鬟點點頭,示意她們在一邊候著休息,然後自己攙扶著白夫人走到小樓上,在邊上桌旁坐下了。
「母親,您這才好了沒多久,可不敢太過勞累了。」蘇青珺微笑著倒了一杯茶水,放到白夫人身前,柔聲道,「有事您叫人過來說一聲就好了,我自然會趕過去的。」
白夫人看起來氣色倒是不錯,臉色紅潤,比起當初好像還年輕了一些,只不過頭髮上還是白了很多,想必是當年的傷痛仍然刻骨銘心。她對蘇青珺搖了搖手,臉色溫和,道:「沒事,我這齣來隨便走走,不打緊的。」
蘇青珺笑了笑,在母親身邊坐下了,道:「今天特意到我這邊來,母親您是有什麼事嗎?」
白夫人點點頭,但並沒有馬上開口說話,面上卻是有一絲不快之色掠過。蘇青珺看在眼中,略微沉吟片刻,便轉頭對那邊兩個丫鬟擺擺手,令她們下去了,等這小樓上只剩她們母女二人,她才低聲道:「母親,這是為了何事不快?莫非是……」她頓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最後還是在心裡嘆息了一聲,道,「莫非是因為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