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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在神木部族身上的事開始在山靈族人身上重複,當黑夜來臨時,活人與死人似乎才終於獲得了第一個喘息的機會。
大多數人都是沉默地散去,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在黑暗的掩護下遮蔽著自己的內心。誰也不知道,這一晚徘徊在黑火部族營地上空的有多少的怨恨和詛咒,但應該會有很多的人無法入眠。
黑袍祭司的石屋裡安靜而昏暗,屋外有人影不時走動,那是負責守衛這裡的黑火衛士。不知道為什麼,原本還有些不甘不願、似乎只是被逼迫的這些人,在這一場戰爭和看到山靈族的下場後,他們竟然對這個黑袍祭司顯得更加忠誠了一些。
人們,哪怕是蠻人,他們的內心同樣也是異常複雜的,不是麼?
夜深人靜的時候,石屋裡一片寂靜,好像這屋裡的所有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甚至包括那隻黑狼阿土。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忽然有一陣拼命壓抑的低沉的啜泣聲,從這黑暗的屋角里傳了出來。
她哭得好像很傷心,聽起來好像很害怕也很委屈,但是又畏懼著這屋中更加可怕的另一片陰影,所以她拼命壓抑著自己,甚至用手捂緊了嘴巴,只有斷斷續續的哽咽聲,似脆弱的小鳥般嗚咽著。
那當然是葉子在哭泣。
她在痛苦與極大的恐懼中無法自拔,拼命向牆角蜷縮著,但是突然之間,她的聲音猛然中斷,因為在那一刻,她突然看到一片無比深邃的黑影猛然出現在她的眼前,然後遮住了所有的微光。
一隻帶著些許冰涼的手落在她的臉上,葉子嚇呆了,一動不敢動,連聲音都忘了發出,全身不停地顫抖著,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那個黑影。
有一縷光閃了一下,似乎是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光。然後,葉子便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也很溫和,道:「怎麼了?」
……
葉子沒有回答,只是發抖。
陸塵等了很久,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他似乎有著異乎尋常的耐心,又或者,他只是太過孤獨而無事可做?
最後,大概是受不了這個黑袍祭司那無言沉默的強大壓力,葉子終於再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在她嚎哭的時候,這個蠻族少女就感覺到了一種極度的羞恥感,因為身為蠻人哪怕是個女人也是鄙視脆弱的,但是她仍然無法控制自己的痛苦膽怯,而這又反過來更加刺激了她的傷心,於是她哭得更加厲害了。
在那種幾乎是自暴自棄的情緒中,葉子猛地抬起頭,對著陸塵哭喊了一句道:「你不是人!」
陸塵的手頓了一下,然後緩緩縮了回來,過了片刻後,他開口問道:「哦,怎麼說?」
葉子在哽咽聲中僵了一下,大概是驚訝於自己居然沒有被這個可怕的黑袍祭司用那種恐怖的黑火直接燒死,不過雖然陸塵此刻看過去十分平靜,但是在白天以及過去那個滅族夜晚裡兩次見識過這個人異常可怕的手段後,葉子就開始對他怕得要死。
這個晚上,她那種恐懼的情緒好像再度發芽般猛地爆發,就像是豁出去了一樣,顫抖著抹著眼淚,道:「你,你為什麼要那樣折磨人,你逼著我們背叛了先祖,你毀掉了我們所有的東西,你、你不是人……」
黑暗中的陸塵沉默著,然後慢慢地在葉子身邊的地上坐了下來。
在他身後一段距離的地方,那隻巨大的笨狗還在呼呼大睡,似乎從來沒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他沒有說話,葉子這時在情緒宣洩之後開始恢復了清醒,頓時又被嚇了半死,再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抱著雙腿又蜷縮在一起,最多偶爾拿眼睛瞟一眼身邊那個沉默又可怕的影子。
過了一會兒後,陸塵忽然低低笑了一聲,笑聲中帶了幾分嘲諷之意。
葉子還是很害怕,但這時卻又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笑什麼?」
陸塵坐在黑暗中,淡淡地道:「在這個營地里有那麼多的蠻人,大家每個人都號稱自己有多勇敢剛強,可是到了最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敢質問我的,卻只有你這樣一個看起來孱弱的侍女啊。」
葉子呆了一下,直覺中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只聽陸塵又說道:「所以說這些人,平日裡一個個看起來兇猛勇敢,豪言壯志,嗓門一個比一個大,但是真到了危險關頭,卻怯弱的甚至不如一個弱女子。」
他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嘲諷,道:「這樣外強中乾的種族,勇於內鬥、內里卑怯的人,又怎麼可能去再圖謀北方大地?」
「我還真是白擔心一場了。」這位黑袍祭司淡淡地說道,然後站了起來,走了回去。不過在他重新回到屬於他自己的那個角落時,他還是回頭對葉子說了一句,道:「不過,你很好。」
第三百四十章 厚禮
天亮了。
一夜沒有再敢合眼的葉子在看到那一縷天光之後終於是鬆了一口氣,然後低著頭藉口打水趕忙跑了出來,連看都不敢看陸塵一眼。不過她自己心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著什麼,或許是昨晚那個黑袍祭司在黑暗陰影中冷漠又帶著蔑視的話語?
那些話,葉子記在了心裡,有些地方她聽懂了,有些地方聽完還會有些糊塗。那個黑袍祭司的所思所想,似乎總是與葉子所知道的蠻族人大相逕庭,不知為何,葉子的心裡就是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