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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刻,所有的虛幻影子,一起消失了。
「嘩啦啦啦啦……」
水花四濺里,阿土和那些清水一起摔了下來,重重地摔回了水中,片刻之後,一聲痛哼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苦痛,從它口中傳了出來。
它在水底深處翻轉著,吃力地微微睜開了僅有的那隻眼睛,向上方看了一眼。
水波依舊在激烈地搖晃著,那紛繁錯亂的光影中,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容在水波的另一頭,靜靜地看著它。
雖然那臉色蒼白得仿佛沒有一絲血色。
阿土慢慢又閉上了眼睛,像是安心睡去的孩子。
……
寂靜的深夜,黑暗仿佛無所不在,莽莽崑崙都沉浸在夜色之中。迷霧深處,黑盤之後,如無底深淵般的黑暗穿越過漫長的地殼,仿佛如同上古時候的巨大神殿,那闊大無比的通道里,同樣一片孤寂。
微光不知從何而來,灑落在這寂寥的神殿中。遠處巨大而古老的大門,隱藏在黑暗深處,像孤獨的衛士,站立了無數歲月。
時光仿佛凝固在這裡,仿佛千百年間也不會有絲毫變化。
只是在某一刻,當那個神秘而古老的樹洞中,那個血色符紋突然亮起,召喚出詭異無比又穿透三界的血色大樹時,這裡突然有了一些變化。
平靜的黑暗忽然微微顫動了一下。
巨大的石門巍然屹立著。
沒有聲息、沒有動靜,似乎死寂,似有猶疑?
一片死寂的黑暗裡,那仿佛無窮無盡深邃不盡的大門背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如龍吟虎嘯,如風雲變幻,仿佛是有什麼,深深地嘆息了一聲。
黑暗忽地擴大,似心跳般膨脹,整座石門都震動了一下,幾顆微小的石子,從高不可見的穹頂掉落下來。
嗡嗡之聲,如雷鳴一般掠過,令大地都為之顫抖一般。
但片刻之後,這裡忽然又安靜了下來,似沉眠的依舊沉眠,似安睡的終歸安睡。黑暗悄然後退,回到原來的位置,石門挺立如昔,沉默地站立著。
時光,仿佛又一次凝固在這裡,如一場永不會醒的夢境!
掙扎痛苦,永不醒來。
……
這一夜終將過去,就像過去無數個夜晚一樣,黑暗必定過去,光明將會降臨。
天亮的時候,晨光從窗口照進屋子時,一臉憔悴的陸塵坐在地上,全身被白布包成像粽子一般的阿土,只露出了唯一一隻眼睛和嘴巴鼻子的阿土,安靜地躺在陸塵的懷中,閉著眼睛,靜靜睡著。
它的胸膛微微起伏,偶爾在它臉上似乎還有抽搐痙攣,仿佛夢到了什麼可怕的情景,但是到了最後,這隻黑狗終歸還是安靜下來,似乎一切的恐怖畏懼都在那溫暖的胸膛間遠去。
陸塵背靠著牆壁,沉默地看著那一縷照進的晨曦,默然不語。
這一天,他沒有出門,沒有去流香圃的草園。
……
崑崙派是個講規矩的地方,百草堂當然也不例外,流香圃中對雜役弟子比石盤山那邊會好一些,但也不會隨意放縱,至少每天點卯是少不了的,雖然有時候點了名之後有人幹完活就會提前走掉,但規矩就是規矩,除非是有事事先告假,不然就會有麻煩。
陸塵就遇到了麻煩。
在大震後新派下來掌管草園這一片的金丹修士林盛,是個性子嚴厲的人,所以在發現陸塵無故「曠工」一天後,第二日就令人將陸塵喊了過來。
「怎麼回事,昨日為何無故不來?」林盛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面色似乎不太好的年輕人,眼底深處有不經意卻似乎理所當然的輕視,道,「讓你來這裡培植靈草,是宗門對你的信任和栽培,這一點你自己不知道麼?」
陸塵微微低著頭,過了片刻後,道:「是我錯了。」
「可有理由?」
「修煉時一時大意,氣息走亂,逆行經絡,受了內傷。」
林盛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臉上掠過,片刻後點了點頭,道:「確實是內息不穩,經脈有損傷之象。但你事先不告知,無故不來,便是錯處,此理由不可辯解。著扣你本季靈植收穫,若因此令靈植受損,立刻逐出流香圃,你可有異議?」
陸塵低著頭沉默良久,隨即道:「沒有,多謝師叔寬宏大量。」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光暗之間
從那間屋子裡走出來的時候,陸塵的臉色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沒有生氣沒有憤怒也沒有沮喪之意,就好像之前那位金丹修士林盛對他所說的完全沒有任何的影響。
他只是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高懸,藍天白雲,這是一個晴朗的天氣。
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向草園走去。
一路上有人來人往,其中也有平日裡相識之人,有人打招呼有人點頭示意,但是陸塵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樣,一路沉默著,似乎什麼都沒看到,就那樣一直走到了草園門口。
山風吹過,藥園裡的那股獨有的藥香味隨風飄來,陸塵看著眼前出現的一片片整齊的靈田,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然後邁步走去,只是走的那個方向,卻不是往他的靈田而去。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個略帶驚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道:「陸大哥,你……咦,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陸塵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只見易昕從背後跑了過來,有些擔心地看了他一下,低聲道:「陸大哥,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