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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潭怎麼了?”鍾青竹一時也忘了去責罵沈石,只是皺眉不解地問道。
沈石看起來卻像是有些興奮,道:“這周圍我全部查看過了,都是堅硬石壁,並無出路,但是卻漏了這一處水潭啊。”
鍾青竹略一思索,頓時眼前也是一亮,道:“你是說這水潭有可能是出路?”
沈石跑到水邊,開始仔細打量這面前不大但看起來頗為幽深的水潭,口中道:“我也不知道,但這裡並無水源瀑布之類的東西,所以潭水說不定是從外面流進來的也有可能!”
鍾青竹連連點頭,臉上神情同樣帶了幾分欣喜與期望,雖說這水潭與外界相通不過只是沈石的一種猜測,但對於身陷絕境的他們二人來說,任何一絲微小希望都是如此寶貴,一旦出現,都想千方百計地抓住它。
兩個人並肩站在水潭邊,臉色變幻,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這青魚島本就在滄海之中,而島上又多水,剛才那一處地底洞穴里積水泛濫成災就是明證,或許,這水下真有一條隱秘暗道,可以通向外界?
鍾青竹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心裡滿懷期望和激動,畢竟都只是十多歲的少年,誰不對生命充滿渴望。她對沈石重重地點點頭,道:“石頭,你真聰明。”
“哈哈哈……”沈石哈哈一笑,道,“說這個還早呢,水下面到底有沒有出路,還得看看再說。”
鍾青竹點頭,道:“嗯。”
然後,她看了看沈石,沈石也笑著看了看鐘青竹。
誰也沒說話,誰也沒有下一個動作。
原本熱切歡喜的氣氛,很詭異地出現了一個瞬間的凝滯與暫停,兩人對望著,誰都沒動作。片刻之後,兩個人似乎同時感覺到了哪裡不對,居然又是異口同聲地道:
“你怎麼不去看看……”
話聲又是中斷,鍾青竹帶了幾分疑惑,望著沈石,沈石似乎想到了什麼,乾笑一聲,道:“我、我不太會水,要不你辛苦一下,下去看看可好?”
鍾青竹默然片刻,道:“我也不會水……”
沈石:“……”
……
水潭邊,氣氛好像有些變冷,就連落在臉上的雨絲,仿佛都比剛才多了幾分涼意。
沈石搖搖頭,苦笑道:“我是自小在西南山邊長大,那裡別說大海,連江河湖泊都少見,所以打小就沒學過游水。你這裡不是就在海邊麼,怎麼不會水?”
鍾青竹面上有掩飾不住的淡淡失望表情,聞言也是無奈一笑,道:“我是在海州這裡長大的,可是從小也是日子不好過,懂事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幫我娘親做事了,一天到晚忙個不停,哪有時間去玩水?”
兩個人怔怔地站在水邊,都是相顧無言,好不容易想到這麼一個有些可能脫身的法子,沒想到卻是受困於兩人皆不會水。沈石嘆了口氣,道:“唉,真是……”
看著他一臉鬱悶神情,鍾青竹心裡莫名地也覺得有些不好受,沒來由地居然覺得自己有幾分愧疚起來,雖說連她自己也明白跟自己沒關係,但還是輕聲道:“算了,其實本來希望也不大,那水潭底下說不定是個泉眼,並不是出路的。”
沈石點點頭,隨即似有幾分懊悔之意般,道:“早知道我前些日子就加把勁,寧可少殺幾隻鬼面蝦,也要跟海星學會這游水了。”
鍾青竹一怔,道:“什麼海星?”
兩人都落到了這個地步,沈石也無意隱瞞些什麼,更何況紅蚌村那邊的事也並非是什麼隱秘,便將自己去紅蚌村那裡剝蝦的事粗略與鍾青竹說了一遍,最後說到海星答應教他游水,但教倒是教了,沈石自己在這上頭的悟性卻好像特別糟糕,學了半天也只不過就學了個屏息浮身的程度,至於在海水中手足並用游水前進,卻是無論他吃了多少口的海水,至今仍然還是沒學會。
鍾青竹仔細聽了下來,在聽到海星姑娘的時候有些認真,後來聽到沈石學習游水時的狼狽樣子,又有些忍俊不住,掩口而笑。如此一來,倒是將兩人之間原本對死亡的恐懼沖淡了不少。
沈石堪堪說完,臉色看起來也不好看,對鍾青竹抱怨道:“你知道我那時候問她,你們紅蚌族人學游水要花多久時間的時候,她是怎麼答我的嗎?她居然就說,她們從小出生就在水裡,天生就會游水,根本不用學……我聽了之後,再看看自己,真是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啊。”
鍾青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沈石帶了幾分苦惱,向四周張望了一下,最後目光還是落到身前的水潭上,最後咬咬牙,忽地一跺腳道:“算了,不管好歹,總要試試看。”
說著就邁步向那水潭走去,鍾青竹吃了一驚,連忙攔住他道:“你做什麼?”
沈石道:“眼下沒法子了啊,我總得試試看,說不定水淺,我能看到底下的動靜。”
鍾青竹“哦”了一聲,欲言又止,臉上有幾分擔憂之色,叮囑道:“那你小心些,別走太遠,慢慢試。”
沈石答應一聲,便踩入水中,腳一入水的瞬間,他臉上一下齜牙咧嘴,倒是把旁邊的鐘青竹嚇了一跳,驚道:“怎麼了?”
沈石搖搖頭示意並無大礙,道:“沒事,就是這水好涼。”
潭水雖然冰涼,但其實也沒到特別誇張的地步,所以過了一會隨著沈石在水中慢慢走動,也漸漸適應了身邊的水溫,不再在意這個,而是慢慢向水潭中心小心走去。
只是他們雖然盼望這水潭水淺一些,但是倒霉的人看起來終究很難有好運氣,沈石才走了幾步路,便發現這水潭下的地勢一下子向下低垂,水面也從他腳踝處迅速沒膝,繼而不斷上升,在走入水潭五六步遠的時候,水面便已然接近了胸口處。
這水潭,看起來好深好深的樣子。
沈石轉過頭,苦笑著看著岸上的鐘青竹,鍾青竹也是無奈地搖搖頭,輕輕嘆息了一聲。
……
再往下走,潭水淹過脖頸口鼻,不會游水就會危險了,沈石也不敢再隨意深入,只得回身往回走。走了三兩步,看著水面退到腰間,又有些不甘心,猶豫了一下,咬咬牙,猛地張口吸了一口氣,然後一下子把頭埋進水裡。
岸上的鐘青竹瞪大了眼,看著水中的沈石,幸好那潭水清澈,沈石又在淺水處,所以哪怕他潛入水中也還看得見他的身影。只見水光繚亂中,沈石的身子看著帶了幾分笨拙之意,在水下撲騰了兩下,身子倒是慢慢浮了起來,不過手腳舞動間,整個人卻都在原地打轉,一點前進的跡象都沒有。
鍾青竹雖然不會水,但自小在滄海之濱長大,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往日看到別人游水的情景也多了去了,這一看之下,哪裡還看不出沈石剛才確實沒說謊,他在這游水上頭好像當真是沒什麼天賦啊。
“好像……一隻小豬在水裡掙扎啊。”鍾青竹心裡莫名地冒出這個可笑的念頭,隨即臉頰一紅,掩口不讓自己笑出聲來,片刻後又覺得自己對不起正在找尋出路的石頭,偷偷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過了一會,這口氣耗盡了,沈石“呼”的一聲鑽出水面,全身一片濕漉漉的,但是面容沮喪,對站在水邊的鐘青竹道:“什麼都看不到……”
鍾青竹對他招招手,帶了幾分關懷之意,道:“要不你還是先上來吧。”說著,目光向身邊的潭水看了一眼,忍不住偷偷也用腳向下踏了一步。
潭水確實有些冰涼啊,冷冷的就像一股寒氣鑽了進來,或許是前頭已經難受過了,哪怕現在又面對著可能最後一絲希望也要斷絕的境地,鍾青竹心情也還是平靜著,過了一會,又試探著向水裡踏進了一步。
待會,就用這潭水好好洗洗身子,乾乾淨淨地等死罷。
水花濺動的嘩嘩聲從不遠處傳來,卻是沈石一臉鬱悶地從水中向岸上走去,同時口中對鍾青竹抱怨道:“你說這游水怎麼就這麼難呢,我學得已經很勤奮努力了,偏偏就是學不會,那些在水裡划水蹬腿的動作,我硬是做不像,更不用說身子在水中浮起來了,呃……青竹,你怎麼也下水了啊?”
在他這裡快走到岸上時,鍾青竹不知何時也走到了潭水裡,臉上帶著幾分好奇,右手手掌在水波間輕輕擺動拍打,似乎從未經歷過玩水的事。
過了一會,她回頭笑道:“石頭,你剛才誰憋氣怎麼做來著,我也學學看。”
沈石一擺手,沒好氣地道:“我剛才不是從頭到尾都把海星教我的跟你說了一遍嗎,大概就那樣,聽起來簡單做起來難上加難。憋氣就是自己吸一口氣鑽入水中,過一會身子不動,身體自己就會漂浮起來了。對了,你小心點啊,別走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