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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做到了少府卿的高官,但是離著儒家立德,立功,立言的要求都還差的太遠。死後自然不可能進入儒廟,為聖賢。
這就可以想見,即使家廟,也要託庇在劉易的羽翼之下。
因此,這刻的心思就完全轉變了。卻仔細讀著,越是看,越是心驚肉跳,背後就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方今之世,陰陽不分,是非不明。行善人家,亡家破口。作惡之人,綬帶懷印。魔鬼流行,信從邪道。不省本源,諂求余福,昏迷沉亂。不忠不孝,不義不仁。好樂邪神,禱祭魔法……」
我當去進諫神君,把這一段話給掐去才是。否則太過激烈,樹敵太多啊!傅正心中想著。
又接著去看:「乃有怨氣煞氣,盤結為黑毒血光穢雜之氣。幽幽冥冥,直上沖天,流播世間。乃有水旱兵災瘟疫,種種失和之氣……」
輕輕就嘆息著,這雖然沒有寫的實。但是再結合著劉易在經文之中,發願建立陰司賞善罰惡云云。
心中就隱隱的有些失神,似乎觸摸到了某種關鍵。一時間,卻沒有想的太過明白。
「家主!」傅明說著:「這經文上面雖然有些仁心之言,但是我總覺著不對。何況這終究乃我人道之事,地神君怎麼也都是一個神靈,插手都過犯忌諱了吧……」
正說著,卻傅正卻一下子火氣上涌,喝道:「你休要給我找事,也不見著現在是什麼日子?我們傅家家廟都在會陵縣,你以為神君是一般的城隍麼?是不是想讓祖宗神靈在地下也不得安息?」
這話一說,立刻讓傅明悻悻然的不肯再多說了。畢竟這家廟事情,涉及祖先,涉及到家族日後繁衍。這般事情,如此嚴重,便算是傅明再是儒家弟子,心中忠誠。但是也要考慮著這些。
傅正見了這般模樣,這方才苦口婆心的說著:「如今縣令被刺殺,滿城人心惶惶。你雖然未曾入仕,卻畢竟是我儒家子弟。我家也是在此,桑梓之地。自然當盡著責任。出去想辦法做點事情,豈不比在這裡瞎想要好?」
這般說了,傅明才只能應是。緩緩走出房門去。
這個時候,傅正心中卻生出了一個念頭。都說新任縣令是被南荒來的刺客所殺的。但是是不是神君派人……
鬼神雖然不靠靠近縣令,害怕官氣。但是派出活人,這問題就不大了。
想到這個可能,心中猛然一個激靈。卻又自失一笑,無憑無據的,自家想這些作甚?
但是見著手中這本地神真君大願經,心中這般的懷疑卻如同影子一般,無論如何也去不掉了。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真的有不測之志了!
想著,傅正忽然哈哈一笑。便是真有不測之志,卻又怎麼樣?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魂歸鬼道之中。這朝廷,這儒家對於自己還有什麼意義麼?
就在傅正心中意味難明的時候,卻聽著有人求見。不是別人,正是吳華。
見著吳華,傅正心情複雜。這個時候的吳華穿著粗麻衣,芒鞋竹杖,一望就似鄉間老農。和當日道禁師的時候,穿著綬帶,挎著銅印,官威凜然的模樣大大不同。
傅正久經宦海,雖然不懂望氣。但是善於觀人。見著吳華這般模樣,心情就難免複雜了起來。
但是那時候身為道禁師,身上的氣息難免陰沉。而這個時候見了,那種陰沉氣質就不翼而飛。看著樸拙如同老農。但是眉宇間卻有著一種昂揚之氣。
吳華在傅正的目光之下,心靜如水,不起半點波瀾,說著:「我奉神君之命,是來想請傅公出山,暫代縣令,穩定局勢!」
傅正稍稍愕然,沉吟著說道:「此是吾等儒家弟子本份,只是何必由神君來請……」
這刻城中群龍無首,一片慌亂。能有資格,出面穩定局勢的,自然是以傅正為第一了。
但是劉易畢竟是神道神靈,這般樂曲代庖來請。就似乎有著干涉官府,干涉人道的懷疑了。
「正是如此,怕傅公誤會,神君才派我和傅公說清楚。他已經算得了,南荒巫人定然會從長蛇谷出擊……」
所謂長蛇谷就是在那三河郡的缺口名稱。
「什麼?」傅正立刻動容。豁然就站了起來:「老夫知道了,為了這滿城百姓的安危著想。老夫定然唯神君馬首是瞻!」
卻問都不問劉易如何得來的消息。
吳華露出一絲笑意,畢竟完成了任務。不過還是解釋了一句:「按理來說,長蛇谷地形險要,非是好的出擊之地。但是神君卻有著感覺,巫人一定會從此而出。到時候,一個不好,就會波及到我們會陵縣來……
因此這事權最好統一,打退了那巫人一切都好說。神君卻是容不下有人在背後拖後腿的。傅公年紀也大了,也該多為自己身後之事想想……」
這話說的含蓄,其中包含著重重意思。傅正頹然一嘆,苦笑道:「這些老夫已經想清楚了!」
還是那句話,若是他是傅明那等年紀。自然容不得鬼神插手人間官府之權。但是這刻活不了多久,考慮著身後之事,也在這神道之中,就嘆息著認了。
見著吳華要走,傅正忍不住問著:「神君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非常之人,自然要行非常之事!」吳華說著:「這天下治亂循環。神道幫著鎮壓怨氣。但是到王朝運終,怨氣爆發,連著神道一起吞噬。更是讓大劫變得慘烈。往往改朝換代之際,人口都要死亡大半,十室九空。這般都是惡性循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