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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竟然夢見清夷變成了妖獸,還...”
辛靡辛餘二人跪在地上,默默垂頭不語。
子昭笑容僵在臉上,撐著沉重身子的手臂虛軟,搖搖欲墜。
“這不是夢對不對?這是真的對不對?是我殺了她,是我殺了她...”
子昭神情漸漸變得癲狂,忽的瞥見案几上放著的配劍,遂赤著腳跳下床去,拔劍便刺向自己腹部。
辛氏兄弟阻攔不及,驚駭欲絕。眼見主上便要血濺當場,卻見那把利劍直直抵在子昭的腹部,怎麼都刺不下去,徒然將衣袍劃了個大口子,子昭卻是油皮未破。
“主上!”
見得自己竟然連自殘都做不到,子昭拼命搖頭不允,“不可以!不可以...我要將內丹挖出來,還給清夷,這樣她就能活過來了...這樣她就能活過來了!”
“對!對!我要將內丹挖出來!我要將內丹挖出來!”
子昭舉劍又刺了數下,卻依然沒有絲毫作用。那泛著厲芒、在戰場上砍殺過無數人的寶劍,此時就像是個孩童玩具一般,沒有了以往的血氣與戾氣。
見自家主上猶自不放棄要殺死自己,辛氏兄弟看著自家主上的每次戳刺動作都心驚肉跳,連聲阻止,而主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充耳不聞。辛靡抽空子便沖了過來,強行將劍奪了去。
由著辛靡奪去手中寶劍,子昭依然痴痴呆呆,“死不了...死不了...”披肩的長髮散亂著,凌亂異常,幾縷碎發垂在眼旁,跟他以往丰神俊朗的光鮮之貌判若兩人,透著股癲狂的氣息。
子昭嘴裡顛三倒四的碎碎念許久,辛靡和辛余凝神細聽,卻分辨不出他到底在說什麼,只見自家主上驀地做恍然大悟狀:“是了,這是上天在懲罰我!”
“清夷告訴過我的,我沒有仙緣,是我不甘心,是我要逆天而行,才害死了她。”
“對,這就是上天在懲罰我,懲罰我在悔恨的地獄裡長生不死,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這是天罰!天罰!”
寂靜的房間內,子昭聲嘶力竭的大吼,險些要出現回音,震得辛靡和辛余心中發苦,然後他驀地吐出一口心頭血,仰面倒下。
“主上!”
“主上!”
其後數日,子昭皆臥於床榻之上,昏昏沉沉,神志不清,嘴裡囈語不斷。辛氏兄弟二人憂心如焚,整日整夜不敢合眼,生怕一個不錯眼,自家主上就會出什麼事故。
可是子昭卻始終沒有醒過來,便是連睡姿都沒有變過,嘴中的囈語也一日日的低微,漸漸地低不可聞。
眼見得子昭一幅要睡到地老天荒的樣子,辛余飽受驚嚇之餘,對於造成這一切的九鳳恨之入骨。直至某一日清晨自打盹中醒來,夢到主上薨逝之後,辛余再也承受不了了,衝上前去大力搖晃著子昭的身體。
“主上,你還不能死,你還沒有替清夷娘娘報仇!”
“害死她的罪魁禍首還在逍遙快活,主上怎麼能讓清夷娘娘無辜枉死!”
一旁守著的辛靡亦是幾日幾夜都沒有合過眼,眼眶發黑面色發青,頗有幾分夜叉的詭異感。眼下他正在直愣愣的盯著虛空,一幅神遊天外的樣子,連辛余自夢中驚醒都沒發覺。
被辛余突然的動作拉回神智,辛靡正要上前將辛余給揪走,驀地聽到辛余的話,心中一痛,才要說些什麼,忽的瞥見主上的手指在輕輕的動,震驚之餘,亦衝上前去跪倒在榻前。
“臣請旨誅殺妖女九鳳,為清夷娘娘報此仇!”
卻見幾日來緊閉雙眼,對外界的一切聲響置之不理的子昭豁然睜開雙眼,眼中血色瀰漫,似惡鬼一般帶著無盡森然,聲音嘶啞似鬼哭。
“帶我,回鎬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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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人等才堪堪收拾妥當,子昭踉踉蹌蹌的步出臥室,扶著門框細細打量這住了月余的臨江居。
許是住的人少的緣故,臨江居建的並不十分寬敞,卻也頗為雅致,古樸盈然。
院內遍植奇花異草,皆是子昭從未見過的仙草奇葩。點點石桌石凳分布的錯落有致,造型古拙。這迥異於凡間的建築,很有仙家風範。正是子昭心目中的仙家居所。
子昭的手下自追來以後,就將這裡塞的滿滿當當的,非常熱鬧,再不復以往的清幽。清夷還常常向自己抱怨,說把她好好的清修之所變成了大雜院。而如今,她的音容笑貌仿佛猶在眼前,人卻已經香消玉殞。
子昭心痛難忍,枯瘦的手掌死死抓著胸口,低低地笑,仿似梟鳥夜泣。是不是把心挖出來,他才不會再痛?
無視辛靡辛余的阻攔,子昭強撐著身子坐於馬上,便要立刻趕回鎬京。身後眾護衛緊緊跟上。
才馳出幾十丈遠,忽聽得身後轟隆隆的聲響聲大作。
眾人勒馬回顧,只見得身後住了月余,熟悉無比,也夢幻無比的臨江居,轟然倒塌。這世所罕見的仙家居所,片刻的功夫就化為一地碎石,連同這月余發生的一切,都如同最美麗的夢境一般,隨著朝陽的升起,化為霧氣蒸騰而去。
第19章 戰爭
成周十六年秋,姬氏天子昭王親率宗周大軍南征荊楚,次於漢水之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