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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余蘇的生母則是在房子被人燒毀的當夜就已經絕望了,她抱著余蘇在廢墟前面坐了一晚上,於第二日清晨,帶著孩子靜悄悄地走到那條河邊,跳河自盡。
後來有出來幹活的村民恰好看到水面波動,像是有人掙扎的樣子,趕到了河邊,將余蘇救了起來,而她的生母卻沒能被救過來,當時就已經溺水而亡了。
余蘇對小時候的事情都沒什麼記憶,只有那一些零碎的,壓抑的回憶,所以在聽到這些之後,她雖然有些難過,但並沒有太悲痛。
封霆說完之後,將她抱在懷裡,垂頭說:“還有一件事,你小時候生活的那個村子,恰好跟我是相鄰的兩個村。兩個村子之間,就隔著那條河。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沒有發生那些意外,我們依然會遇見。甚至,可以比現在早很多。”
余蘇笑了,抬頭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說道:“什麼時候有空陪我去他們的墳前看看?”
等到周末,兩人便一起趕往了那個小村子。
村子早已經不是余蘇那段記憶里的模樣了,土房瓦房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都是兩三層高的小樓房。
因為是周末,有幾個小孩子在路上玩,路邊有些不知名的野花,開得很好看。
來的時候他們還看到了那條大河,跟余蘇記憶里的相比,它顯得要小太多了。
村裡有些老人,年輕人幾乎看不見,至少兩人一路走進了村子裡去都沒見到一個年輕的。
余蘇的那點記憶太模糊了,看到這裡的一切也都無比陌生,自然不可能靠她自己來找原本的家。他們在經過一座房子前找那位老人問了問,經他的指引才找到了早已長滿雜草的那片廢墟。
這與她記憶中的也相差太多了,那些半人多高的雜草把廢墟都掩蓋在了裡面,不仔細看甚至都看不出來。
只有那棵高大的梨樹依然枝繁葉茂。
余蘇和封霆牽著手站在樹下,盯著前方看了一會兒,恍惚間仿佛聽到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傳入她的腦海。
找人問蘇家兩夫妻的墳時,被詢問的老者顯得非常吃驚,似乎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還有人會來問蘇家的墳。
他沒有立刻回答,反而盯著余蘇看了一陣,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你……你是小安嗎?”
余蘇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他愣了愣,又說:“唉,你都長這麼大了啊。看你健健康康的,我心裡也高興。餘勇他們兩口子真是好人哪,那年不僅把你收養了,還幫你爸媽修了墳……”
餘勇,是余父的名字。
兩人繞過廢墟,順著那片斜坡走上了後面的山林,按照那個老者的指示,順著山間的小徑朝左邊走了一段路,很快就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看到了兩座並排在一起的墳包。
老者說,余父一年會過來一次,將墳修繕一下,清理周圍的雜草。
不過雜草總是長得很快,現在余蘇和封霆所看到的,就是兩座上面長滿了草的墳。
封霆輕輕捏了下余蘇的手指,低聲說:“過去。”
余蘇點點頭,從他手裡把一袋子香燭紙錢接了過來,一起走向那邊。
余蘇跪在了兩座墳前,向他們磕了三個頭。
封霆也跪了下來,望著墳包神情認真地說:“叔叔阿姨,多謝你們把小魚帶到這個世上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們放心。”
余蘇轉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低頭將紙錢拿出來,一張張地慢慢燒。
封霆就站起身,走到墳邊清理那些雜草。
這種泥土堆成的墳,時間長了還會往下滑,他便去找了些石頭來,在墳包周圍碼了一圈。
他們沒有待多久,把帶來的紙錢燒完了半袋之後便離開了。
剩下的一半,是要燒給封霆的父母的。
封霆那個時候已經記事了,他帶著余蘇一路往村里走,一邊指著經過時的某棵樹某塊田跟她說小時候的事情。
他說:“就是這棵樹,都長這麼粗了,當年它也就一人多高,我爬上去摘果子,腳下一滑摔到地上,把牙都磕鬆了一顆。”
“看到那塊田了嗎?小時候我跟王大龍一起去掏過螃蟹,那種田邊上有一些小洞,裡面就住著螃蟹什麼的,我從其中一個洞裡掏出只大螃蟹來,王大龍去掏另一邊的,沒想到從裡面抓出只小蛇來,嚇得他當場就哭了……”
“還有,我家門口有一棵樹,是在我出生的當天由我爸爸親手栽的,栽下之前還敲了一顆蛋在坑裡,據說這棵樹就代表自己,樹長得好,人也會長得好……”
余蘇聽得津津有味,等他們走到封霆家的老房子時,她在院子一角卻看到了一棵長得歪七扭八的樹。
他家的房子也垮塌了一些,但大部分都還立著,封霆拉著余蘇往房子那邊走了幾步,在堂屋正對面的院子前站了下來。
他遠遠看著那間屋子,臉上雖然努力地保持著笑容,眼睛裡透露出來的情緒卻只有悲痛。
余蘇轉過身抱住了他,沒有說話。
他的那些經歷,遠比根本不記事的她要嚴重太多了。
他不止親眼看到了父母慘死的那一幕,而且還記得在那之前跟父母的日常相處,跟父母之間有深厚的感情。最愛的爸爸媽媽慘死在年幼的他面前,那種痛苦余蘇是不可能真正感同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