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頁
他疾言厲色,長情啞口無言。確實,在幻化出原形時,她無法控制自己龐然的食慾,她四處尋摸有道行的神獸,尋摸到了就想把人吞吃下肚。這是原始的本能,她只有通過不停吞噬,才會產生安全感。可能這就是和截珠相溶後最大的壞處,她不懂得節制,獸形時不具備人的思考能力。被他訓了一通,雖然齜牙咧嘴很不服氣,但暫時無法反抗,只好憋紅了眼忍氣吞聲。
他斜眼看她,“怎麼?還是不情願,想出去胡吃海喝?”
她眼神惡狠狠地,銳聲道:“我不能餓著肚子。”
“你可以吃素。”他十分體恤的樣子,“我讓人給你準備。”
“你呢?”她從劉海後翻著眼看他。
他理了理冠上垂落的緞帶,“我吃肉。”
她愈發不忿了,“為什麼?”
“為了鍛鍊你的毅力。”天帝很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本君不愛吃肉,都是因為你。”一面說,一面伸手舒展一下筋骨。舉得太高了,難免影響到她,她踉蹌一步撞過來,他受寵若驚,立刻伸手接住了,“長情,你總算對我投懷送抱了,本君真高興。”
第69章
長情說:“高興你媽。”
她很討厭自作多情的男人,就算這男人是天帝也一樣。愛情這種東西,是溫軟日子裡催生的產物,她和他的仇在始麒麟被吃了之後,似乎有所淡化,但很快又催發出另一種新的欲望,就是她想弄死他。這種欲望時刻在她腦子裡翻滾,甚至每次見到他,她都會控制不住露出獠牙。可惜不能吃他,截珠魔性徹底發揮前,她還嘗過他的一塊肉。但在完全入魔後,這些神族的肉與劇毒無異,靠近便讓她倒盡胃口。
他摟著她的腰,她憤怒至極,使勁推開他,把自己拉成一根弓弦,繃著脖子沖他嘶吼:“你再敢動手動腳,本座要你的命!”
她半點沒給他留情面,這天宇看似寬廣,其實穹窿盡頭還是有結界的。她那一嗓門,巨大的空間隱隱有震顫,八方一呼應,整個碧雲仙宮都響徹了她的警告。
人人都知道天帝陛下對玄師不老實,南天門上巡視的金甲神聽見了,蹲在鹿苑前餵鹿的仙童也聽見了。
勾陳君嘖地一聲,“一個人啊,不能壓抑得太久,太久了對身體不好。”
小象星官說對,“剛才卑職看見大禁拿著一隻金盅往西去了,一定是去接鹿血,給陛下補身子。”
這個補身子的說法,是男人都心照不宣。雖說神不需要像凡人那樣利用鹿血積養精氣,但過場還是要走的,形式很重要。
御道上,陛下和玄師手牽手過來了。真奇怪,明明吼得震天響,走路卻還是這親熱樣,可見女人有多心口不一。看看陛下的神情,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迤邐而行,髮帶翻卷飛拂,人如一道靜水、一片月光,深穩而氣柔。就算萬丈波瀾在心,面上也是一派平和氣象。
勾陳君忽然對他肅然起敬,不是因為他的地位,是因為他對待女人的態度。男人就該這樣,不諂媚不縱溺,用不著和她較真,就這樣靜靜看她發瘋,瘋完了還得跟著走——天帝果然就是天帝,不論哪個方面,都可以做到完美無缺。
御道很長,一頭連接紫微垣,一頭連接南斗天府。南極有五色的雲彩升起來了,天帝駐足,眼裡帶著點點笑意,“長情你看。”
身邊的人根本沒有他那樣的好興致,天界的每一刻,在她看來都是浪費生命。她不耐煩地調開視線,隔著輕紗般的雲霧,可以看見長橋那頭戍守宮門的人。兩個身著甲冑的武將向她遙遙行禮,她愈發覺得無望,像猛獸入籠,每一處都讓她感到煩躁不安。
“兩個人綁在一起很不方便,睡覺怎麼辦?如廁怎麼辦?”
天帝很驚訝,“為何要如廁?神仙不必如廁。”
長情氣急敗壞,“你不要我要,而且一天很多次,所以不方便,快鬆開我。”
可是天帝覺得不成問題,“本君不會嫌你臭的,你只管自便。至於睡覺,玉衡殿設有床榻,你若不覺得清冷,就隨我在玉衡殿過夜;若是喜歡別致一些的環境,本君可以隨你去碧瑤宮。你知道碧瑤宮吧,就是淵底時我為你準備的殿宇。那座宮殿在玉衡殿以西,是天后的寢宮。我日常理政一般在玉衡殿,偶爾在排雲殿,你要是想我了,想見我,穿過雲橋就能到我身邊來,好不好?”
他一遞一聲,仿佛對未來充滿了希望。長情漠然看著他,啟了啟唇道:“別費力氣了,你對我再好,我也還是想殺了你。”
他說沒關係,“說出來比悶在心裡好,我知道你想殺我,聯合始麒麟布下陷阱時就想殺了我。可惜不能如願,本君是天帝,哪裡那麼容易死。”
她陰狠地盯著他,簡直像在宣誓,“我總有一天會讓你求死不得。”
他說好,“我等著那一天。”說罷換了個低啞的語調,湊近她道,“其實你真的有辦法讓本君求死不能,只要你對本君好一點,再愛本君一點……”
她呸了聲,“別拿這麼下流的語氣和本座說話。”
天帝的一腔熱情潑在了沙漠裡,愕著眼直愣神。她懶得同他廢話,轉過身拖著他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