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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央沒有辦法,只得將換洗衣物等送到宮門前。一個日常起居都需要侍奉的人,照顧起別人來不知能不能妥帖,她不放心,“若陛下周全不過來,隨時命人傳話給臣。”
天帝頷首,自己托著托盤進殿內去了。
先前他在玉衡殿理政時,她就已經發作過一通。每次邪魔攻心,都是一場痛苦的戰鬥,過後便半寐半醒,力竭欲死。
他進來,走到床前看她,她微微睜開眼,吃力地打量四周,“這是哪兒?”
他放輕了語調道:“在碧雲仙宮,這是郁蕭殿,是我彌羅宮的一部分。前面有排雲殿和玉衡殿,再往前便是朝議的凌霄殿。”
她無意識地哦了聲,也不知聽懂了沒有。倒是並不抗議他又將她鎖起來了,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囚禁的生活,懶懶閉上了眼睛。
“長情……”他叫了她一聲,“我替你洗漱可好?”
她沒有答,反正已然身不由己,那些事都是小事,隨便吧。
他絞了手巾來,牽著袖子為她擦臉擦手。他是個細緻人,做什麼都輕而柔,唯恐弄疼了她。她的皮肉緊繃,有溫熱的東西貼上來,拂掃過後留下一片清明,似乎通體都舒暢起來。他為她擦拭手腕、臂彎,甚至肩頸,她不覺得羞澀,反而定定看著他。
天帝有些侷促,但儘量裝得平靜從容。長情仔細研讀他的表情,唇角飄過促狹的笑,“你心跳得很快吧?”
他手上頓了下,淡定地說沒有。
她也不追究,懶散笑道:“我何德何能,竟能讓天帝陛下為我擦身。”一面說,一面縮了縮肩,“這罩衣太硬了,穿著好難受,替我脫了吧。”
天帝的衣裳,即便是燕服也甚為華麗。兩肩繡日月山河,繡活針腳細密,最軟的絲線層層重疊,貼身穿也難免不適。
她輕飄飄的眼波飛過來,天帝卻顯得兩難。有時她覺得他真的太會裝模作樣了,“我不是早就被你看光了麼,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
他頰上發燙,只得定了定神,抬指一揚,把那件罩衣褪去了。
玉人皎皎,如明月一般,醒時和暈厥時是兩樣的。他本以為可以心無雜念,後來才發現做不到。濕潤的皮膚在燈下泛出蜜色的光,原來女人的曲線和男人大不一樣。他不動聲色暗自歡喜,為她擦拭後背時,她輕輕靠在他胸前,那一刻星月俱沉,世界只剩他們兩個。他手裡的巾櫛落下來,空出的兩手無處安放便擁住她,小心翼翼地,像擁住了一團雲絮。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似乎習慣了他不時親昵的動作。他喜歡她,身體的渴求是人之常情。她起先很是牴觸,在經過了黃粱道的一切後,性格里涇渭分明的成分變淡,直到現在,隱約也很享受,也許是吞了混沌珠的緣故吧。
他身上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吸引著她,耳鬢廝磨後唇與唇幾乎相貼,她深嗅他的馨香,天帝神力從那微啟的唇瓣間緩慢溢出,被她吞咽進腹中。他當然察覺了她的小動作,但並不阻止。正道的神力能壓制她身體深層的痛苦,就算事後自己元氣受損,他也還是縱容她。看著她臉上蜿蜒的脈絡隱退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伏在她肩上輕喘,她說不清這是種什麼感受,只覺心頭苦澀漸起,黯然道:“你會被我拖垮的。”
他直起身,撐著床幫笑了笑,“這點損耗於我來說不算什麼。”緩過神來又去搓了手巾,上半身在他咬斷銀牙的堅持中有驚無險擦完了,下半身實在是個大難題。
他不敢上前,眼神閃爍。她一哂,“天帝陛下害羞得緊,你不是開口閉口稱我是你的女人麼,女人要來做什麼用,你可知道?”
他十分尷尬,“本君是不願趁人之危。”
她失笑:“你我這樣的立場,不趁人之危,你可能永遠沒有機會得償所願。”一面站起來,一面向他伸出手。
他愣了下,她就那樣坦然面對他,長發垂在胸前遮擋了大半春光,但身線玲瓏,山峰谷底疊煙架翠,叫他臉上火一樣灼燒起來。
天帝陛下也有掰不開鑷子的時候,他那個模樣,實在很難把他和呼風喚雨的天界首神聯繫起來。她不想再逗他了,勾了勾手指,“把手巾給我。”
他才明白過來,慌忙遞過去,然後識趣地轉過身。站了一會兒發覺之前的一切都說不通了,分明鏈子夠長,她在小範圍內的行動是不受限制的,那為什麼還要接受他為她擦身?她是不是認定了他對她有所圖,現在的長情又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
天帝心裡七上八下,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愈發讓他感到茫然。半晌聽見她噯了聲,“手綁住了,我怎麼穿衣裳?其實我知道你是成心的,就是想看我不著寸縷的樣子。”
對比淚湖湖畔將他騎在身下的玄師,現在能說出這番話來倒也還算正常。矢口否認有損天帝格調,世上誤會他的人多了,他從來不需要辯解,只是問她:“替你解開了鐵鏈,下一步你就會對我拔劍相向吧!”
她嘲訕不已,“如果天帝陛下不放心,歡迎你不錯眼珠看著我穿衣裳。反正我在你面前,早就沒什麼尊嚴可言了。”
他嘴角微沉,這樣的話說來總是很傷人心。他們之間的相處確實問題重重,他也希望她能對他放下防備,甚至他有時很羨慕伏城,羨慕她一萬年初心不改,一本正經地對那條螣蛇心存好感。然而自己終究和伏城不一樣,以彼此間的陳年宿怨,若他沒有問鼎天道,恐怕就連和她說上一句話的機會都不會有,更別談今日這般糾纏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