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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手,將縛仙索收進袖底。她沒了牽絆頓時鬆懈下來,踉蹌著匍匐在地。痛是真痛,每一寸骨節都咯吱作響,她費力地翻轉過身子,仰天躺在那裡喘息。極速起伏的胸脯在他的禪衣下若隱若現,她知道他在看,天帝陛下,終究也只是個男人。
她莞爾一笑,側身煙視,喚他雲月。他怔了怔,她唇角的紋路漸生嫵媚,“我喜歡這麼叫你,天帝屬於三途六道,而雲月是我一個人的。”
她抬起手,兩彎纖細的雪臂在等候他。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偎過去。她像小獸,低吟著,撫觸他的肩背。那種迷亂的需索,漸漸讓他呼吸急促,心裡掀起滔天的狂瀾。
撕扯啃咬,唇齒間充滿血腥的味道。淺嘗輒止已然不可自拔,以命相抵更要鑿進骨頭縫裡去。若是照著首神潔身自好的標準,天帝與半魔糾纏,簡直是神界有史以來最大的醜聞。可他的劫數到了,他不得不應劫。原以為自己平衡天道這麼多年,早就沒有了私心,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場誤會。他斷絕七情六慾,只是不曾遇到對的人罷了。
從未體驗過的強烈情感讓他幾欲發狂,他掬起她,幾乎溺死在她的溫柔里。他忘了好多東西,道義、責任、理想,甚至是非。可在他忘我地全情投入時,耳邊響起一串扭曲的長音,像鋼刀拖拽過琉璃的聲響。他終於清醒,直起身自嘲地啞笑。模糊的視線里,她手中執劍,可惜兵器穿不透他的護體靈氣,她一擊未成,終於惱羞成怒,向他發出憤怒的咆哮。
他站起身,臉上冷靜的神情近乎殘酷,輕牽了下唇角道:“看來你還是想殺我。”
被混沌珠控制的人,是沒有任何善意可言的。心裡有一個執念,便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即便為此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她一躍而起,弓著身子蓄勢待發,須臾便可幻化原形。他蹙眉看著,指尖捏了個訣向她拋去,一道金光合圍聚成圓環,兜頭往下將她罩住。觸及身體一瞬滲透,接下來不管她有多大的神通,也無法再以真身示人了。
她變幻不成,憤恨不已。一雙血眼狠狠盯住他,“少蒼,你這偽君子!”
他恍若未聞,嘆了口氣道:“如果剛才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該多好。我不在乎你成魔,只要你心裡有我,就算逆天而行,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可她只是笑,譏諷道:“你做夢!我早晚會殺了你,殺盡三途六道所有神佛。”
話才說完,新一輪的折磨又來了,混沌珠在她體內燃燒,她跪在地上渾身打顫。業火熊熊,仿佛要燒斷前塵往事,她受不住了,跌下來蜷縮成一團。他嘗試了很多辦法也奈何不了那魔物,最後只能退而求其次,儘量替她減輕身上的痛楚。
如果說希望,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魔性發作後,神識會有較短時間的一段清明。那刻她眼中血潮退去,不鬧也不說話,甚至羞於衣衫不整,知道仔細掩好衣襟。
他得抓緊時間同她交流,問她身上可有哪裡不舒服,問她吞噬混沌珠的來龍去脈。
她抱著膝頭閃躲,這時候最不願看見的就是他。他們是世上最奇怪的仇敵,明明勢不兩立,又理不清,剪不斷。在她迷失本性走投無路時,陪在身邊的竟然也還是他。
她把臉整個埋進了臂彎里,“你別管我,走開。”
他說:“你成了這樣,我如何能不管你?哪怕拋下天界事務,我也不能放你一個人自生自滅。你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麼?你與庚辰在大荒邊緣交戰,是偶然相遇,還是他專程來找你的?”
是啊,是庚辰。如果不是他,她也不會吞下混沌珠。
她澀然看了他一眼,“我在荒原上過夜,他突然出現,搶奪我的混沌珠。我同他大戰,可惜我技不如人,不是他的對手。吞食混沌珠是因為迫不得已,如果我不這樣做,混沌珠就會落進他手裡。”
他惆悵頷首,“所以你為了保全這魔物,連命都豁得出去。這東西原本就是個禍害,你為何不給他?若給了他,現在經受這痛苦的就是他,你何至於這樣折磨自己。”
她橫過眼來,答得毫不容情,“為何不給他?天帝陛下難道不清楚麼?為了讓我的族人能活下去,我這條命算得了什麼,誰要都可以拿去。”
他悽惻發笑,“豁得出命去,卻寧死不肯向我低頭。長情,你可知道我只要你一句話,只要你同我說那句話,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包括放你麒麟族一條生路。”
第54章
那張受盡折磨的,羸弱的臉上浮起恍惚的笑,“你要聽的是哪句話?我愛你麼?”
他被猜中了心思,原本赧然,卻因她不屑的語氣,從身到心都凝成了冰。
他握著拳問她,“我就如此不配?我耗盡心力為你做了那麼多不顧身份的事,終究還是不配麼?”
她把臉枕在臂上,淡然道:“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滿足自己一廂情願的付出。你擅自下界,執意以身赴險,你感動於自己的痴情,卻從來不問我是不是需要。你所謂的付出,只有加重我的負擔,你讓我覺得很累,讓我時刻提心弔膽,這就是你對我的好。”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事物,會得出與別人截然不同的結論。誰對誰錯其實從來分不清,尤其是這種牽扯到情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