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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咦了聲,發現她似乎不高興,“怎麼了?是不是因為本君說了那話?”
長情想還好,至少懂得反思。可他接下來自作聰明的話又讓她感到絕望,“我是怕傷口繃開,力不從心。如果你很急的話,你‘那個’我也可以,本君不介意。”
真沒先到,堂堂的天帝陛下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她鄙夷地看著他,“其實急的人是你吧,你真是讓本座刮目相看,三界都傳天帝陛下六欲不動,沒想到骨子裡如此荒淫。”
天帝認為自己很冤枉,“玄師大人,是你進來一把抱住了本君,問本君是不是很喜歡你。你給本君的感覺就是很想要,這能怪我嗎?”
長情提高了嗓門:“你胡說!要不是看你受了傷,你敢動這歪心思,我非打掉你的頭不可。”
她氣勢洶洶,兩眼噴火,要論脾氣算不上好,可那是自己挑的女人啊,不管多惡劣,他都喜歡進骨頭縫裡。
嘶地一聲,他擰緊眉心捂住肩頭,“本君不能傷心,傷心了傷口會跟著疼。”
她還是關心他的,以為自己救治不夠,忙又調動神力重新灌輸。祭司的加持確實大善,神力是有味道的,有的不急不燥,純淨如山泉,有的則勇進激烈,像拭雪鋼刀。長情的當然是前者,源源輸入體內,有滌盪的功效。待她收功,他牽了她的手,“不開玩笑了,你剛才為什麼那樣看著我?”
她略沉默了下道:“我聽見你睡夢裡叫長情,你心裡惦念的其實還是以前那具軀殼吧?”
他被她言中了心事,撐著床榻半晌未說話。案上燭火輕搖,柳色的輕紗襯著白淨的臉,看上去有股羸弱的況味。又看她一眼,嘴唇囁嚅了下,欲語還休。她心裡明白,反握住他的手,溫言道:“長情的身體不在了,但長情的魂魄還在。長情本就是蘭因,你知道的。那具身體和混沌珠相溶,又被弄得千瘡百孔,抽離魂魄總比吸出混沌珠容易,若我是你,我也會這麼做。人的皮囊就像屋子,住得不好了,換一間就是。我唯一慶幸的是,我們不必像凡人那樣,生死不可逆轉。之前經歷的種種倘或發生在肉體凡胎,現在早就下黃泉了,還怎麼面對著面說話?”
他聽完也失笑,“我有時腦子好像轉不過彎來,忘了蘭因是本源。”
她頷首,“其實那具身體是贗品,不過你更熟悉她,對她更有感情。我倒是很高興,反正兩具身體都是我的,你喜歡哪個對我來說都一樣。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惦念那個了,三生冊上的名字是蘭因和少蒼,不是長情和雲月。”
他聽後惘然,半晌才點頭,“說得很是,長情和雲月都成了過去,我不該再糾結那些了。”
她笑了笑,這時檐下傳來腳步聲,她轉頭望了眼,是姜央端著藥進來了。
玉碗送到他面前,他濃眉緊鎖,撐身往後退,“為什麼要喝這個?”一臉驚惶的樣子,仿佛有誰想謀朝篡位。
他不肯接,長情只好捧在手心裡,“你怕什麼?當初在黃粱道假扮李瑤,直著脖子就敢往下灌。”
說起這個就讓他惆悵,李瑤是個藥罐子,當時為了騙她上鉤,他真是什麼都豁出去了。黃粱道的一年,是實打實人間的一年,這一年裡他每天三頓藥,除了她偶爾不在,他可以倒在樹根下,其餘都是真喝。那藥,實在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以至於現在想起,嘴裡就泛起苦味來。所以他很排斥,也不明白他生來是神,喝這種凡人的玩意兒對他有什麼幫助。
他別開臉,命姜央拿走,長情讓他別鬧,他不屈,這個時候比孩子還難弄,“本君又不是凡人,這種東西對本君沒用。”
還是大禁機靈,他掖著手道:“君上喝了吧,這是藥師佛專程給您抓的藥,喝了傷好得快。傷好了才不耽誤大婚,也不耽誤您的其他大計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趕快大婚,然後趕在伏城重現人間前最好能完成生子大計。這麼算下來,時間確實很緊迫,天帝沉吟了下,態度終於轉變了,別彆扭扭伸手道:“給我吧。”
長情萬分鄙夷地把藥碗遞了過去,心說大婚才是他的靈丹妙藥。看著他把藥碗喝乾,連淀底的渣子都沒留一點,只能佩服天帝陛下的恆心了。
依現在的狀況來看,人很精神,肩上的傷處基本也不會造成任何妨礙,她拍拍膝頭站起身,“吃了藥就好好休息吧,明日就該好多了。”
她要回碧瑤宮了,原本他還想留她,但一想自己尚有很多堆積的公務要處理,只好作罷。這幾天她經歷了那麼多,想必也累壞了,便下床穿鞋,殷勤道:“我送你過去。”
她說不必,“才幾十丈遠罷了,何必多費手腳。”邊說邊提裙下腳踏,挽著畫帛往宮門上去了。
九重天上星輝皎皎,白色的身影逶迤走遠,那婀娜身段,說不盡的端莊美好。
天帝站在廊下目送她過了雲橋,轉身命人把奏疏都送過來。書案上掌起了燈,他一面批閱,一面聽大禁呈報六道事宜。大禁將各處的都回完了,方道:“四不相還關在二十一天邸獄,君上打算如何懲辦他?可要暫時押入陰墟?”
天帝搖頭,“他罪孽深重,早就不是囚禁可免一死的了。派人嚴密看守,眼下本君大婚將至,別讓這種事沖了好日子,待大婚過後,本君再親自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