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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引來了更大的恐慌,兩個人開始了奇怪的交流,一個不情不願,一個不停勸導。
一旁的長情看得冷汗都快出來了,好不容易找到個插嘴的機會,遲遲道:“仙童年紀還太小,如此重任實在為難他。上神何不另托他人?”
庚辰回頭看了她一眼,“神宮裡只有我們倆。”
長情語塞,她到現在才發現,這偌大的行宮當真沒有半個多餘的人影。堂堂龍神千萬年來就和一個童子相依為命,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這是為何啊?”
庚辰告訴她,為了低調。
“世上誰不願意活得眾星拱月?本座統領龍族,騰游四海,但一向為天庭所忌憚。當年涿鹿之戰後,本座損耗真元不得上天,只要有人施以援手,也不會在這凶犁之丘上安營紮寨。可惜啊,往日同生共死的夥伴,沒有一個敢違逆白帝的意思。我既然停留在人間,就必須斂盡鋒芒,夾著尾巴做龍。”談話內容無限傷感,那張蒼老的臉頰上流露出悲愴的神色來,抬手指了指,“這童兒,真身是只鵪鶉,本座花了兩千年調教他,到現在膽子還是只有芝麻那麼點大,你說無奈不無奈?”
確實很無奈,長情同情地點頭,“若實在不便,上神可不必前往,我再想想辦法,也能將他們引開的。”
易了容的庚辰抱胸嗤笑,“以玄師的手段,那幾個小小仙官根本不足掛齒。玄師不遠萬里趕到我凶犁之丘,求助是假,試探本座結盟的決心才是真,本座沒猜錯吧?”
看來這龍神也算是個通透人,有時一些離經叛道的做法,只是為了明哲保身。所以說天界欺人,就算曾經立下汗馬功勞,該針對你照樣毫不手軟。這位上古的戰神為了息事寧人,身邊只留一個鵪鶉童子,說起來也太心酸了。
看看身旁嘴瓢得葫蘆一樣的假龍神,那張臉擺出這種表情,讓人頭皮發麻。她長長呃了聲,“上神的心意我明白,同行一事就算了吧……”
結果他說不行,“本座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回身對鵪鶉童子發話,“老老實實留下看家,現在起你就是龍神。給本座挺起腰杆來,敢壞本座威儀,小心本座剝了你的皮。”
恫嚇一番,架起雲頭便往北疾去。
龍神的人生,可說是兩個極端,前半段風起雲湧,後半已蔓草荒煙。這種落差長情深有體會,她也曾跨東風騎白馬,也曾橫掃九州,長劍所向無人可敵。但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就算熱血依舊,總有垂老投荒的悲涼。
庚辰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喟嘆道:“有些事,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了。我是一個殉道者,男兒到死心如鐵……”
長情微微眯起來,斂盡了隱約的淚光,“當年百萬神獸遮天蔽日,乾坤盡在我等之手,誰也沒想到會有沒落的一日。也許是天命使然,但天命又是什麼呢。”
庚辰冷嘲:“不過是一場混戰,無恥者勝出罷了。神族如今天綱獨步,我們的時代早就去遠了。可是我不死心,還想試一試,即便不能扭轉局勢,也要給天界帶來一場重創。”
彼此的想法應當都差不多,長情道:“單槍匹馬沒有勝算,但你我二族聯手,勝敗未可知。”
庚辰聽了她的話笑起來,“我就喜歡玄師永不言敗的脾氣,當年要不是白帝離間,龍族與麒麟族早就占盡了先機。後來月火城破,聽聞玄師罹難,我還大大感慨了一番。玄師可還記得那日的經過?”
長情沉默了下,最終搖頭,“萬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罷。”
讓一個人回顧死前的種種,很不人道。從靈識初生到肉體長成,這期間未必沒有那生死一夜的不斷回望。她神色黯然,庚辰便不再追問了。向前看,金剛輪山就在前面不遠,他說:“本座無法陪同玄師進入陰墟,救出伏城一事只有你自己去完成。至於外面那些小仙,交給本座便是,你不必過問,只管一心向前。”
長情道好,和他一同按下雲頭。她在一旁靜候,見庚辰結印,掌中藍色的光暈沖向天際,原本晴朗的天空一瞬陰雲密布,烏黑的雲頭夾帶著翻卷的雷霆滾滾而來,她吃了一驚:“上神用的是奔雷咒?”
那種咒術和龍族的執雲咒不一樣,奔雷原本是麒麟口中聖火催發的,而龍族行雲並不帶雷電。長情不悅,“本座有心與龍族結盟,上神這麼做,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庚辰斜過眼來掃了她一眼,“這不是奔雷咒,是我效仿麒皇咒術自創的,連玄師都騙過了,看來足可以假亂真。我隨玄師走這一趟,不是為讓天界立刻抓住我的把柄,始麒麟既然從崑崙逃脫,無論如何都是六道死敵,難道還指望天庭放你麒麟族一馬不成?”他一面說,一面捏訣加持,又是一輪更強的光波直射雲端,他凝眉望向天頂,沉聲道,“少蒼不是最愛用冰刑麼,那就讓他座下小仙也嘗一嘗。你快入陰墟吧,給你五個時辰。五個時辰之內必須將伏城帶出來。否則時間一過,冰凍自解,本座可不敢擔保那些小仙會不會搬救兵圍剿你們。”
長情氣得瞪眼,可他說得也沒錯,這時計較那些不合時宜,便騰身化作流光,衝進了陰墟入口。
這是萬年陰地,她曾猜測過會是怎樣惡劣的環境,但真正身臨其境,才知自己的想像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