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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情執劍站在崖邊,那些龐然大物製造的壓迫感幾乎令人窒息,她第一次嘗到了心被攥緊的滋味。螣蛇雙翅掀起的罡風,吹得天火簌簌狂擺,風雲來了,迷霧來了,雷電地火翻滾過境,它以一當三,竭盡全力與那些凶獸斗作一團。
諸懷和鉤蛇尚且好應付,最奸猾的是蠱雕,它騰在上空,專找機會偷襲。螣蛇忙於應付地面,難免疏於空中的防守,鉤蛇的尾巴橫掃過來時,蠱雕忽然俯衝,一口啄穿了它的右翅。
巨獸痛苦的慘叫在天地間迴響,長情再也不能坐視伏城受困了。她一躍踏上雲頭,引出駐電狠狠撥弦,管他有沒有用,先試了再說。可她好像低估了這琴的威力,弦絲上奔湧出的音刃化作無數看不見的刀,以摧枯拉朽之勢席捲。一時天地變色,頭頂的穹窿扭曲了,雲層破裂,狀如黑洞。諸懷和鉤蛇就在那一瞬被撕成了無數碎片,漫天的血肉橫飛,九黎人倉惶遁逃,無處可躲,濺得滿身滿臉儘是。螣蛇擺脫了地面上的糾纏,振翅直上九霄,再落下時,口中銜著將死的蠱雕,狠狠一甩,從半空中將它砸了下來。
九黎倖存的人四散而逃,長情沒顧得上追趕他們。伏城受了傷,單膝跪在地上起不來了,她忙扶他坐下,撕開裙裾,替他把傷口包紮起來。
血還在流,染紅了那片繚綾,使勁按住了,良久才見他慢慢放鬆下來,她長出一口氣,“好險啊,沒有駐電我們就完了。”
伏城望向天頂,殘火倒映在他眼眸,他說:“長情,自此你我再也回不去了。”
長情納罕,“什麼回不去了?咱們阻止了九黎和無支祁的匯合,沒有讓戰火蔓延到九州,你就等著加官進爵吧。”
可他聽了卻笑起來,“真是個傻子!看看這異象,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如果天上有星,你會發現連星斗都偏離了原來的位置,還不明白麼?”
明白什麼?長情莫名看著他,“你該不是被打壞了腦子吧?”忙檢查他的後腦勺,“快讓我看看有沒有傷。”
伏城把她的手拽了下來,“宋長情,你該醒醒了。駐電由你彈響,開弓就沒有回頭箭……”
他話還未說完,一片雪白的廣袖呼嘯而至。袖下纖指滿蓄風雷,一掌破空,將他擊出了好幾丈遠。
懷中忽然空空,長情傻了眼。再看伏城,雖然勉強撐身,卻也吐出好大一口血來。
同進同退的戰友被人打了,長情自然要反擊。她跳起來拔劍相向,可看清了來人,更加懵了,“雲月?”
風驟起,吹起單薄少年的白衣,恍如飛天。分明還是同樣的眉眼,但秀色中自有不可冒犯的威嚴。他俯視地上的人,目光冷冽如堅冰,“螣蛇,你好大的膽子。”
伏城掙扎著站了起來,一手撐住長劍,嗓音里全是放肆的笑,“看來這一戰打得太熱鬧了,竟驚動了天帝陛下。怎麼?陛下是來興師問罪的麼?”
他口中的天帝自然不會紆尊降貴和他多言,只是輕輕一擺手,身後金甲天兵便上前把人拿住了。
伏城欲掙,掙不脫,反正事已至此,也不再抵抗了,仰首道:“帝君索性殺了我吧,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可天帝卻一哂,“一人做事一人當?犯下此等彌天大罪,你認為你還當得起麼?你的確該死,但本君暫時不殺你,留著你的命尚有用處。”
“用處?還有什麼用?”他啞聲大笑,“看著這乾坤如何崩塌麼?龍漢初劫時帝君機關算盡,致使始麒麟隕落崑崙山。萬年過去了,也該還麒麟族公道了。”
天帝眼中寒光隱隱,“所以你騙她彈奏四相琴,欲反天道而行?本君既然定鼎乾坤,便會不惜一切代價,將這天道維持到底。九黎、龍族、麒麟族……”高高在上的天帝忽而微傾身子,以只有他聽得見的聲調,談笑著告訴他,“餘孽未除,本君如何安心?所以本君還要多謝你,又怎麼會殺了你呢。”
伏城的目光從意外逐漸變為驚恐,他咬著牙奮力反抗:“少蒼,原來一切都在你算計之中……”
然而天帝再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抬指一揮,命人將他押走了。
懲辦一個居心叵測的叛臣很容易,但剩下的事就有些難解決了。那廂旁觀半天回不過神的長情呆呆望著他,“雲月,你怎麼……”
他立時換了一張臉,依舊是淵潭裡那個純質的少年,迎上去,哀聲道:“長情,你如何不告而別呢,叫我好找。”
長情不解地打量他,“你究竟是誰?雲月怎麼變成天帝了?”
他笑得無害,隨她的話左右觀望,“哪裡來的天帝?這裡沒有天帝。”
長情的腦子轉不過彎來了,“你不就是天帝麼?剛才伏城明明這麼稱呼你的……”
他溫言說不,語調里儘是誘哄的味道,“你被他騙了,你看到的都是幻像,是他變幻出來矇騙你的。”復扶住她的肩,輕聲道,“天界正四處緝拿你,你在外行走太危險了,還是隨我回去吧。”
可是長情卻站著不肯挪步,“不對呀,和九黎的大戰是真的,我到現在胳膊還疼著呢。”她凝眸上下打量他,“天帝的真身是條魚?我以為怎麼也得是條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