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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下去又是不歡而散,他轉頭看了眼窗外,“時候好像不早了。”
長情說是,“你該走了。”
他點點頭,“那你歇著吧。”
天帝來去只在一瞬,話剛說完,人就杳杳不見了。
室內終於安靜下來,緊繃了半天的肌肉到現在才得以放鬆,她回身躺在榻上,長出了口氣。
窗口月色泠泠,灑下的光也是冷的。她閉上眼,不多會兒聽見沙沙的雨聲,便支起身子,關上了檻窗。
九天之上,宮門洞開,大禁抽了個空,和勾陳星君討論戍衛輪班事宜。正商量得熱火朝天,猛看見一道銀光落在度仙橋上,人影在雲海中如一道虹,御虛乘風往玉衡殿方向去了。
大禁眨了眨眼,“是陛下吧?”
勾陳星君遲疑地點點頭,“好像是……這麼晚了,陛下去哪兒了?”
大禁心道還能去哪兒,平時不發生大事絕不出門的天帝陛下,如今一人風裡來雨里去,可見愛情這東西是個催人勤快的利器。事實雖如此,但他卻不能不為君上遮掩,抹了抹下巴道:“肯定是上斗部視察星象去了,陛下勤政,從不虛擲一日。”
勾陳星君小眼中精光一閃,“大禁,若將來仙宮內忽然多出一人來,我等也不必追查吧?”
大禁扭頭看他,發現這門神還挺有先見之明。當即向他丟了個眼色,也不同他多言,快步往度仙橋那頭去了。
玉衡殿中燈火通明,天帝坐在御案後翻閱簡牘,從那一臉肅穆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今天出師不利。作為下屬,一定要知情識趣,需要你的時候你在旁分憂,不需要你的時候你閉緊嘴巴,老老實實站在一旁聽令就是了。
向外看,雲翳遮天蔽日。三十六天上是不會下雨的,但照這情景推測,下界少不得一場豪雨。大禁掖著手暗嘆,忽然聽見君上叫他,忙一凜,“是,臣聽陛下吩咐。”
座上的人視線依舊落在竹簡上,手裡的硃筆如常圈點,啟唇道:“天亮後你傳本君手諭,降旨龍神,命他率領龍族入五鳳山捉拿元鳳。青鳥一族藏匿元鳳,其罪當誅。待元鳳就擒後,將此一族悄悄控制起來,我要請君入甕。龍神舊傷未愈,恐其力不從心,派翊聖君從旁協助。本君倒要看看,這些上古神獸有多大的本事,敢與天庭叫板。”
大禁心下彷徨起來,請君入甕,請的是誰?必定是麒麟族吧?可他不敢細問,拱手長揖,“臣領君上法旨。”一面說,一面狐疑地向上覷了覷。
也正是這一眼,被天帝逮了個正著,“你瞧本君做什麼?”
大禁訕笑,“沒什麼,臣是在想,既然君上派翊聖元帥出面監督,索性命北極四聖齊出,一舉攻破月火城,豈不一勞永逸?”膽敢直捅灰窩子,當然引來眼風如刀。
顯而易見,因為玄師的緣故,君上在對付麒麟族時,不得不放輕手腳了。鳳族有九天鯤鵬,那是龍族的克星,生來以龍為食。庚辰早就想剷除他,只是苦於找不到機會,這次既然領旨辦事,必定全力以赴。龍和鯤鵬的戰鬥,最後輸贏很難論斷,反正對天界是絕對有利的。龍鳳兩族你死我活,剩下一個麒麟族孤掌難鳴,便可耐下性子來消磨,一點一滴蠶食。
愛情啊,真是個熬人的東西!大禁作為御前第一智囊,千萬年來也算吃透了君上的習慣。上半晌歡天喜地,入了夜如墜深淵,料想此行必然吃癟了。
“君上見著玄師了?”
座上的人滿臉陰霾,良久負氣地自言自語:“本君以後再也不去了。待龍鳳二族平定,本君要踏碎月火城,手刃那條螣蛇。”
天帝怒火中燒,但發泄的方向好像發生了一點偏移,居然不是手刃始麒麟,而是手刃螣蛇。大禁感覺品咂出了一點玄妙滋味,壯膽問了句,“難道君上撞見玄師與伏城在一起了?”
天帝又沉了沉唇角,“你覺得他們敢?”
大禁搓著手道:“那君上是為何啊?先前還好好的……玄師又惹君上不高興了?”
天帝不語,狠狠盯著面前的竹簡,盯得眼眶發酸。
要高興起來恐怕很難了,自從她得知了他的身份,便再也沒對他有過真情實感。他費盡心機的努力她看不見,只糾結於過往。那個死去的玄師像一個噩夢,無時無刻不在纏繞著彼此。他堅持認為她和蘭因不相干,難道真的不相干麼?他心裡明白,這只是他用來自我排解的手段,這種逃避近乎狡辯。
大禁掖著手,慢慢闡述了他的觀點,“君上不再去月火城,臣以為如此最好。您終究不是尋常人,下達九幽,上至三十六天,沒有一處不以您為尊。月火城是始麒麟巢穴,浮城四周仞氣厚如壁壘,您出入城中,萬一發生紕漏,那可是改天換道的滅頂之災,千萬兒戲不得呀。臣有一句肺腑之言,或許君上不愛聽,但臣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拼死向君上諫言。大丈夫何患無妻,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根本不值得君上花那麼大的精力。臣記得,當初琅嬛君因情徇私,君上恨鐵不成鋼。如何想在換成了自己,這份心性便全然沒有了呢。”
天帝被他說得無言以對,半晌之後才冷冷拋出一句,“聽說大禁與大司命交情不錯,你這是代大司命向本君發泄怨恨,來為琅嬛君鳴不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