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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也打定了主意,接下來就照著原先的計劃實行。他嘆了口氣,“這些都是小事,兩位各退一步吧。本座今日召集諸位,是有更要緊的事要商議。”他向寒離示意,讓他把他的計劃說與眾人聽。
寒離點頭,裹著斗篷道:“庚辰已被天帝斬首,腦袋帶上碧雲天,身子並殘部丟進了白帝創造的大壑。上古三族如今只余其二,鳳族收入麒皇囊中,麒麟族便是下界最強的一支。但就算兩族合併,諸位想,有沒有資格與神族一較高下?”他逐一看在場眾人的臉,復桀笑一聲,“答案是沒有。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在下不說,諸位也明白。天帝少蒼執掌三界萬餘年,他是神族的首領,當之無愧的萬皇之皇。若是沒有了他,對付神族可會容易一些?可他既然是天帝,神力自然登峰造極,想剷除他,簡直異想天開。但希望渺茫,不表示絕無可能……”他轉過頭望向對面的白衣人,“一切就要看玄師配不配合了。”
長情很厭煩這種一唱三嘆的表述方法,理了理衣袖道,“有話直說吧,本座沒興致等你兜圈子。”
寒離再次碰一鼻子灰,也有些意興闌珊了,直言問:“玄師和天帝如今是什麼關係?是朋友,是情人,還是仇敵?”
這個問題眾人都很關心,六雙眼睛齊齊望向她,她蹙眉道:“梟使難道打算挑撥離間?我與天帝什麼時候成了朋友和情人,我怎麼不知道?”
“好!”寒離這一聲叫得響亮,那張尖尖的鳥臉上布滿了得意之色,“既然仇敵的關係從未改變,那麼玄師對設計引天帝上鉤,應當不存任何異議吧?”
異議是沒有,但她對細節很好奇,“梟使打算如何引天帝上鉤呢?”
寒離道:“以定魂針為鉤,以玄師為餌……”
可他話還未說完,伏城便打斷了他,“天帝是怎樣的人,梟使難道不知道麼?他心裡只有天道,只要能夠一統乾坤,任何私人情感都得靠邊站。你拿玄師作為誘餌,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是為麒麟族著想,還是為泄私憤,公然針對玄師?”
寒離說天地良心,“鳳族已近凋亡,識時務者為俊傑,寒某是一心投靠麒皇的。要是可以,我倒情願我為誘餌,可惜天帝不會上鉤啊。天帝對玄師的感情,我等局外人雖無從得知,但試試又無妨。如果天帝來了,給我等一個占儘先機的機會,若不來,玄師也不會損失什麼,何樂而不為?”
長情知道他們打什麼算盤,望向麒皇的雙眼,隱隱還帶著一絲希望,“主上要我怎麼充當誘餌?”
麒皇不語,是寒離代為回答,“只要放出消息,說主上擒住了玄師,不日便將處死。如果天帝心裡有玄師,自然願意為玄師涉險。”
要騙得天帝上當,當然不只一個憑空的消息就夠的,必須做得像模像樣。擒要真擒,殺也要真殺。天帝來了,兩個一同解決;天帝不來,解決玄師取出混沌珠,也不錯。
伏城看出了端倪,不再反對,因為深知反對也沒有用。言辭過激會招來麒皇的猜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句話便能將他打入叛徒的行列。他牽起領上罩紗,蓋住了下半張臉,沉默著,把自己化成了一張椅子,一根抱柱。不引人注目,在她需要時,才有機會挺身而出。
長情嘆息:“既然這麼信得過我,那試試也無妨。但我怕主上會失望,我與天帝的糾葛,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深。”
深與不深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陷阱不空著,坑底始終有人。
麒皇從座上走了下來,“一旦計劃開始實行,玄師難免要受些委屈。”
長情點了點頭,“為了主上和族人,屬下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屬下原本想央求主上為我破除真身的禁咒,現在看來不是時候。萬一天帝當真來了,窺出其中玄機,那就要穿幫了。”
麒皇本來便在計較,如果她再提解咒一事該怎麼敷衍,現在她自己放棄了,也好。
一場各懷心思的密謀,竟然以融洽的方式議定,實在匪夷所思。從大殿出來,伏城便一直沉默著,長情卻很有交談的欲望,“司中一點都不好奇?”
伏城不語,搖了搖頭。
她背著手,望向遠處層疊的山巒,“你猜天帝會不會來?”
這次他倒開口了,說會,“座上打算黃雀在後?”
直道上的燈火映在她眼眸,她笑了笑,“我要保全的是麒麟族,僅此而已。”
她說完,裙裾翩翩走遠了。
山間濃霧漸起,他在神殿大門外侍立,空氣里冰涼的觸感像無數雙手,從四面八方探過來。天很冷,他的腦子也是木木的,但他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如果有人對你起了殺心,你要做的當然是反擊。信仰破滅,反而可以為自己而活。
他在揣測,換做以前的長情,會怎麼選擇?也許真的會按照麒皇的部署,就算赴死也心甘情願。還好,她不是原來的她了,在別人打算以她作為祭品時,懂得保護自己。
歲月的巨輪向前推進,終於誰都不無辜,這世上根本容不下純白的靈魂。他忽然如釋重負,這樣也好,誰該俯首為臣,誰又該問鼎天道,不過看各人的造化罷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將道義放在首位的人,現在才明白,他對麒麟族所有的忠誠都建立在她身上。即便她入了魔,神識被混沌珠控制,他也依舊會追隨她,以他的執拗來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