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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關緊了房門,也關不住那最後一眼,看到那個丫頭消散在眼前的畫面。
容夙這二十四年來,得失獎懲無數,經歷過無數的險境與輝煌,可唯有這一次,他嘗到了什麼叫恐懼。
他沒有辦法,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那個瞬間消散,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只能緊緊握在手心裡的玉葫蘆,卻不敢打開。
打開了,他就不得不相信藏在自己心上的,真的不是一個人。
可是不打開,他又該去哪裡找她。
☆、她是誰
容夙閉目,倚靠在床邊,緊緊握著玉葫蘆,在生死之間遊走。
玉葫蘆中的九歌,此刻同樣的惶惶不安。
來到了久違的葫蘆里,她長長的吐了口氣,當鬼的這麼些日子,好像也就只有在這葫蘆里的那幾日是最安然的。
可她,必須要出去,好不容易見到了哥哥,她想再去看看,爹爹娘親是不是還好,還有小白.....還有,墨玉。
不,他此刻是皇族的七皇子,御封的睿王,他叫容夙。
相伴的這些日子,她有很多機會跟他坦白的,可她一直沒有說,直到今日被拆穿,想來,他怕是很恨自己的。
不管是不是已經晚了,可還是想去親口跟他道歉,然後謝謝他,這些日有他相伴,真的很好,很好。
此刻的九歌,修了道術,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靈體,她嘗試著用腦袋去頂了頂葫蘆蓋,竟然發現鬆動了幾分。
九幽寶葫,專收世間惡靈,一旦困於其中,便再也逃脫不得。
閉目的容夙,眉峰忽然動了動。
手中的玉葫蘆,動了。
九歌離了葫蘆,站在了容夙面前。
她伸手,想要碰一碰他的眉心,讓他不要再皺眉了,可伸手,卻落了一空。
是啊,她是鬼,他是人,就算說再多的大道理,可人鬼,終究是殊途的。
鬼是不會哭的,可這會兒,九歌忽然很想大哭一場。
她很想抱抱他,最後再抱他一次,再聞一聞他身上獨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再牽一牽他的手,哪怕再朝他笑一笑。
可是,做不到了。
九歌看著容夙,難過得像是有人把整個心腔都掏空了,難受極了,那時候看到沈意有了未婚妻的時候,也不過如此。
夜幕降臨的時候,屋外有人敲門,
“王爺,可要用點晚膳。”
自中午回來,容夙就未曾動過,閉目靠著,像是睡著了。
此刻仍舊未有隻言片語。
可九歌知道他沒睡著,也知道他必須要吃飯。
九歌屋前屋後跑了一圈,發現了書桌上的筆墨紙硯。
她這點微薄法力做不了別的,控制個毛筆寫幾個字還是可以的。
依稀記得當年學寫字的時候,心性頑皮,滿幅歪歪扭扭像蚯蚓一樣,哥哥就曾笑話她,
“日後若是要給心上人寫情話,怕是別人看了一眼就要扔掉的。”
九歌揉了揉眼眶,筆尖沾了墨,在宣紙上滴下了一道墨痕。
她靜靜聽著容夙隱約的呼吸,眼眶朦朧,唇邊卻帶了笑意。
她記得,第一次見到容夙的時候,一身黑色錦服的公子,站在那個破敗的酒鋪前,臉上張揚的笑意與驕傲,格外的耀眼。
也不知道為何,就同他糾纏自此。
想想,若不是他的話,或許,她早在見過沈意之後就消失在這個世上了。
......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是一個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死去的鬼,因著一點執念,所以遊蕩在這人間,不肯歸去,害得你為了救我,受了那麼多的傷。
我一直不肯告訴你我的名字,只是因為我害怕,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愛人,失去了師父,這世上,我只剩下你了。
可我不能總這樣騙著你啊,老天也不會允許,我想告訴你,我叫慕九歌,九歌山的九歌,我娘希望我一輩子快快樂樂,所以叫我九歌,我死的時候是15歲,若是還活著,今年應該已經20了,是一個還沒有嫁出去的老姑娘了,這樣一想,還好我已經死了。
九歌邊想邊哭邊笑,眼前有些朦朧,好像真的有淚要落下來,伸手去擦,卻什麼都沒有碰到。
身側忽然傳來了一聲驚叫,
“啊,這毛筆....竟然自己會動....”
九歌下意識的一把扔了筆,就想要躲開,闖進來的是個姑娘,打扮得精緻,卻還有些青澀,此刻瞪圓了眼睛看著書桌上亂成一團的紙筆,驚呆了。
語音未落,一道身影猶如風過停在了面前。
容夙,站在了書桌前,看著那張布滿了墨點的宣紙,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掌心。
玲瓏公主震驚過後,忽然發現了好玩的東西,她拿起筆,把那些墨點連接了起來,
“咦,這不是....對...不...起....”
卻一把被人奪了筆,玲瓏抬頭,
“七哥,我方才真的看見了這筆在自己動,好像有人握著一樣,可是明明都沒有人....”
“出去!”
容夙緊緊抿著唇,仿佛從心肺間道出的兩個字,壓抑著複雜的情緒。
七哥從未這樣凶過她,玲瓏瞪起了眉毛,
“我真的看見了....”
下一刻,她就被容夙一道手風送出了門,玲瓏一個踉蹌在門口晃了晃,正要轉身,門啪的一聲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