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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玹憶在心中反覆思索,終於下定決心,去看一看。不過,這次只是探路,萬萬不能有半點風聲漏出去。此刻,她站在極寒之地的結界門前,捏著衣角的手微微出汗。她鼓起勇氣,猛地揮手,結界開出一條小口,側身飛入。寒氣逼人,這裡空氣都要凝固。她繼續往裡走,這裡的冷深入骨髓,步子都發沉。
突然,她聽見一聲刺耳的簫聲,而後是冰面震動的感覺。先是稀碎的步子,後面是沉悶的撞地聲。氣氛突然躁動起來,攪動了原本的寒意。
“雪獸來了,快逃啊!”那聲尖叫很快就被雪獸的咆哮掩埋了,接著是被撕碎的聲音還有咀嚼的聲音。那些人被驅逐到這裡之前就被封印了法術,而且又多少受過一點傷,此時只是待宰的羔羊。
玹憶躲在遠處的一塊冰岩後面,注視著這一切。她知道,若是自己用法術,一定會暴露身份,還不一定救得了他們。再者,極寒之地猛獸本少,卻個個兇猛,如果使用法術不慎將它們都招來,麻煩就大了。但是,血泊中的屍身和劃破蒼穹的尖叫,卻在敲打著她,逼問著她。
玹憶握住劍鞘,利劍出鞘,劍的鋒芒在冰面的反she下直逼雪獸。她沒有用法術,選擇了直接打鬥。劈掌,側踢,迴旋。劍遊刃於雪獸的利爪間,划過它的皮毛,卻只留下淡淡的痕跡。她自然知道這樣拖不了多久,但希望他們逃遠一點再遠一點。
“大姐姐,小心啊!”這時她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孩,她心中暗想不妙,這熊孩子,這時候過來幹什麼。只是就在她注意力被分散的一瞬間,雪獸抓住了機會,一掌擊向她,她躲閃不及,重重地摔倒在地。而劍已飛向了離她幾米之地。雪獸不依不饒地繼續一掌拍向她,她下意識地用手去擋,卻本能地使出了法術。藍光乍起,將雪獸震開了。而這時,一束紅光擊向雪獸,眼前的龐然大物竟然只留下一縷黑煙。魔族的人!
“祭祀大人,這好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吧。”一清冷的男聲說道。聽聲音,不過二十左右。一襲黑袍,遮住了他的臉。
“你是魔族的人?”玹憶警惕地向後退了幾步。
“你認為呢?”那人伸出了右手,他的手上烙有魔族獨有的俘虜印。
玹憶心頭一緊,如果他真的是被驅逐到這裡的人,他不應該還有法術。他到底是什麼人?還有自己為什麼會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見過他嗎?他的聲音,真的好熟悉。
玹憶看著他,眼淚竟然流了出來,這是什麼情況?自己是怎麼了?她拼命想想起點什麼,但大腦一片空白,記憶中什麼都抓不住。
“祭祀大人,回去吧。”他說得很輕,卻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玹憶竟然真的轉身走了幾步,等她再回頭時,他已不見蹤影。
玹憶知道這裡不能待久,安置了被雪獸所傷的人,就速速離開了。
(魔族)
“你見到她了?她不會認出你了吧!”一清脆的女聲緊張地問。
“沒有。記憶封印一直有效,她不會記起前世的事。”那少年坐下來,解下黑袍。俊朗又清瘦的面龐被月光勾勒出了一種帥氣的輪廓感。“倒是你,怎麼知道我去哪了?”
“你我相識多年,除了她,誰會讓你緊張成那樣?”女子的聲音中帶著一種莫名的惆悵。“說說吧,什麼情況?”
“玹憶去極寒之地了,還用了法術。我擔心會被魔君他們發現,就趕過去用黑幻術掩蓋了她的靈力痕跡。”少年的話總是很少,概括也是簡明扼要。
女子沒有再問,轉身離開。
“程洛,處理雲湄的事,要小心。”少年突然抬頭說。
“你也要小心應對魔君那邊,路思琰。”
(神族主司苑)
主司大人收了水鏡,方才極寒之地的情況她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輕笑,我的博弈者,你終於肯出場了。應該叫他什麼呢?路思琰?還是陌軒大人?不過自己都快忘了,陌軒大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當然,那時的玹憶叫什麼,就沒人記得了吧。
時間久了,記憶也會落土成灰。
好像是很久了。
(前世)
他和她相識於戰場。他手持長劍,英姿颯慡,是守城的將領。而她不過是受戰爭影響的難民。魔族將要來犯,神族城門緊閉,結界四布。城下是請求收留的人族,聽著魔族鐵騎靠近的聲音瑟瑟發抖。
城下跪著一片,無聲的抵抗,無聲的質問,但卻如此無力。除了她。
她說,我不跪。我不把命運的決定權交到別人手中。
他看了她一眼,瘦小的她帶著一種堅毅的氣質。他說,跪不跪都一樣,不能放任何人進來,不能拿戰局的勝負開玩笑。何況,這裡可能有魔族的jian細。
她輕蔑地笑了,戰局的勝負難道不是拿民眾的安全來判斷的嗎?他一驚,對上她澄澈又堅定的眸。他說,你說得對。
他沒有開城門,而選擇了將防線拉到城外。
這樣,便是短暫的相識。
後來,他們一起討論當今局勢,一起分析戰術戰法。這段記憶,很美好,也很模糊。他從不問她的來歷,她也沒有提。
直到她偷偷進入藏經閣。他才發覺,她來神族的目的,可能沒有這麼單純。但他沒有問她,他在等她自己坦白。最後等來的卻是人贓並獲。她在偷練丹藥,還是禁術中的起死回生的丹藥。這是神族的大忌,妄圖逆天改命者,死。她說,我不是想害人,我只是在救人。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說,我不連累你,你我從此再無瓜葛。她摔碎了三生石,斷了他最後的念想。她不知道,都說三生石碎了的愛人,永生永世都不會有好結局。
她的死法很慘,千刀萬剮。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好好活下去,來世,記得找我。過了很久,神族眾人才知道,她只是想復活那些為了保護他們這些難民而戰死的軍人。在她的理解中,沒有誰可以為誰犧牲。
可惜了,在她死前,他竟然沒有相信她。他知道,最傷她心的,只是懷疑。他不想讓她帶著這麼痛苦的記憶轉世,封印了她的記憶。每一世的記憶只能保存到下一世結束,好讓人們結束前世的遺憾。不過,前世帶給今生的也就只有記憶碎片,包藏著最深刻的記憶。只要過了今世,他們永遠都只會是陌生人。
很多年過去了,他已經是萬人敬仰的大將,她也化做青冢間的一抔黃土。他站在她的墳前,說,傻瓜,我要來找你了。
(魔族)
思琰很少喝酒,只是見了她,萬般思緒都湧上心頭,讓他只想澆愁。她一點都沒變,一旦被正義感和善良驅使著,就不顧一切。只是,自己好像變了很多,一路復仇,設局,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自己終於變成了自己最痛恨的一種人,成功了,又失敗了。也是,這世上已經沒有陌軒了,一切早就改變了。
☆、迷霧重重,局中做局
第四章
思琰在魔族出生,一出生就是魔族的俘虜,但他有一半的魔族血統。他的母親和其他外城的人一起被魔族俘虜。這樣的俘虜很多,男的一般會成為苦力,而女的則是魔族玩樂的工具。他之前沒有到過外城,只是一直聽周圍的人講,那是個很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