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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房間,其實就是單獨的小院子,繞著蘇子湖高低起伏的擺了一圈,有一層的,也有兩層三層的,風格不同,風景各異,不過價格都是死貴。
顧陌城開了通往後院的門,見後面的草坪上擺了一張桌子,幾把藤椅,旁邊都是盛開的繡球花,還有一把沒打開的太陽傘。竟然還有一個吊床!想想都覺得美。
天基本上已經黑透了,只在地平線的位置隱隱有一點晚霞。那晚霞的色彩是語言形容不盡的美麗,即便世上最傑出的畫師也調配不出那樣豐富艷麗的顏色。它們薄薄一抹掛在天際,如煙霧一般飄渺,仿佛只要一陣風過來就會被吹散了。
月亮已經升起來,在漆黑的天幕上無比皎潔。周圍散落著許多星星,像黑色的天鵝絨上細碎的鑽石,無瑕剔透,熠熠生輝。它們看似隨意擺放,用心觀察後你卻又會發現暗藏玄機。
這些星辰從太古時代就已存在,一直這樣高高懸掛,俯視眾生,斗轉星移間見證滄海桑田,人世間的一切悲歡離合於它們而言不過過眼雲煙。
當你登到高處,本以為觸手可得的星子卻始終遙不可及,人們在感慨它們冷漠的同時,卻又無法克制的被吸引,周而復始。
顧陌城看的入了迷,不自覺的驚嘆道:“真美呀!”
說完,她又轉頭看向井溶,“師兄,你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師父給我講的星星的故事?小星星貪玩,出門沒抓緊媽媽的手,結果走丟了,它哭了……”
結果話沒說完,井溶就已經輕笑出聲,“然後你也跟著哭,每天半夜不睡覺就等著星星出來,要幫它找媽媽。師父都後悔死了。”
顧陌城吭哧吭哧笑了起來,也有點不好意思。
唉,要是師父也一起來該多好呀。
想到師父,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今天井溶跟自己說的話,不覺再次湧起愁緒。
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父親。
打了一架後神清氣爽的井溶不用猜都知道她這會兒在想什麼,當即很是疼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夜深了,外面涼,進屋裡去。”
乖乖跟著進去的顧陌城先替他例行把脈,確認沒有問題,又盯著他吃了藥,這才放下心來。
“師兄,你以後不要這麼衝動了,”她很認真的提醒道,“劇烈運動對你不好。”
井溶笑了笑,點頭,“聽大夫的話。”
也不知道他們還能在一起多久,就是顧陌城想要星星,他也會立刻去找人、想法子!
顧陌城嗯了聲,這才不抓著這個問題不放了。
井溶那顆有缺陷的心臟一直是她心頭打不開的結,雖然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但丹藥也不是萬能的,總有達不到的地方。
丹藥所擅長的是剔除多餘,以及讓故去的事物重煥生機,再就是精神方面。可卻不能憑空造物。然而井溶的情況偏偏就屬於這種。
他的心臟有缺失。
眼下顧陌城能做的,只是儘可能讓他現有的心臟維持在最佳狀態,但天生沒有的,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井溶需要一顆強壯又健康的完美心臟。
師父很早就給他在器官移植機構排了號,可且不說能不能找到一顆零排異的心臟,顧陌城最擔心的是他們等不起。
等待接受器官捐獻的病患實在太多了,心臟到底什麼時候能來?來了之後到底能不能適合他的情況……一切都是未知數。
很早以前,顧陌城在看了他的排名之後就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她有生以來頭一次想走捷徑,卻不是為了自己。
她翻遍了本門派能找到的所有資料,包括那些已經零七碎八的竹簡和古籍,其中不乏被師父明令禁止的旁門。她根據前人留下來的之言片語不斷地整合推理,終於找到了一則禁術!
然而不等欣喜,禁術的內容卻又將她打入深淵。
需要有一顆成年人的健康心臟,在他還活著的時候親口許諾自願獻出。丹師則要趁著心臟還跳動,爭分奪秒的將它煉製成丹,然後送給病患服下。
如此一來,病患的心臟還是他的心臟,只是藉助外來查缺補漏,不會有任何排異反應。
這些條件太過苛刻,不提丹師本人可能付出的代價,她卻要去哪兒尋找一個自願獻出心臟的人呢?
她想要救師兄,卻也不願意傷害無辜的人。
她有些絕望,偏偏這份絕望又不能跟任何人提及……
井溶笑了笑,顯然對自家小師妹這樣無原則維護自己的行為非常受用,卻又不希望她因為自己苦惱,聲音越發柔和了,像照顧小動物一樣沖她招招手:“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過來吃點心。”
今兒他們去的那家點心鋪子是有名的百年老字號,現在盤子裡擺著的綠茶酥、綠豆酥和紅豆酥就是他們的經典招牌,中外馳名。
顧陌城先喝了口清水潤喉,這才小心的捏起一塊被雕琢成綠葉形狀的綠茶酥,輕輕咬了一口,享受的閉上了眼睛。
這也太好吃了吧?!
也不知道這塊點心到底是怎麼做的,鬆軟可口,細膩無比,入口即化,清新的茶葉香氣中帶著淡淡的奶味,並沒有誰衝突了誰,反而融合成了一股更加誘人的味道,真真正正的甜而不膩。
顯然這款點心真的十分出色,因為就連向來不怎麼喜愛甜點的井溶也慢慢吃了兩塊。
顧陌城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生活中丁點的快樂就足夠她將笑容掛滿臉。
就好比現在,不過幾塊小巧的點心,就已經可以短時間內驅散她心頭的陰霾,讓她快樂的不得了,兩隻好看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像極了一隻吃了美味小魚乾的貓仔。
井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然後暗中點頭,手感果然一如既往的好。
“師兄。”顧陌城卻突然看過來,眼神中充滿著糾結和不贊同。
井溶有些發愣,同時腦海中迅速閃過無數個念頭,又緊接著湧起無數種應對方案。
再怎麼說姑娘也長大了,跟小時候不太一樣了,就好比之前她不肯叫自己陪她去買內衣,或許現在也不太喜歡自己像小時候一樣摸她的腦袋……
又或者自己今天告訴了她真相,小姑娘現在還彆扭著,也許還有些生氣,所以並不高興自己“動手動腳”……
正當井溶準備義正辭嚴的解釋,並爭取保留這項頗有些年頭的權益時,卻聽顧陌城滿腹委屈的控訴道:“師兄,你竟然用吃完了點心沒洗的手摸我的頭!”
井溶:“……”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又伸過手去,而且是兩隻手,左右開弓的在顧陌城腦袋上揉了幾把,最後還心滿意足的在上面拍了拍。
“乖。”
顧陌城瞪圓了眼睛,“你不講衛生!”
之前你還嫌棄我把掉在地上的藥給別人吃,現在竟然就用沾滿油和糖的髒手來摸我的腦袋?這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嘛!
井溶的臉皮很微妙的抽動了幾下,幾乎是一字一字擠出來一樣的問:“你嫌棄我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