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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挺精神的呢!”晚一步過來的方將跑的滿頭是汗,看他還有力氣說話就鬆了口氣,天知道剛才聽人說崇義拍爆破戲入院的事兒險些把他嚇死了。
“本來就沒什麼大事。”崇義不服輸的說,“就是稍微蹭破了點油皮。”
“你快算了吧,這會兒瞎逞什麼能?”沈霽沒好氣的道,又轉頭對方將說,“輕度腦震盪,右臂軟組織挫傷,其他的暫時沒發現什麼問題。”
方將點點頭,剛要細問,就聽走廊里又是一陣急促的奔跑,然後刷的一聲門開了,顧陌城和井溶沖了進來,開口第一句就是怎麼樣了。
“正好你們也到了,我就說一遍就得了。”沈霽這才有功夫坐下喝口水。
見崇義額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微微靠左的位置明顯是一大塊紅色的血跡,十分悽慘的模樣,井溶也顧不上跟他針鋒相對,忙問:“怎麼會受傷了呢?不是說這場爆破戲並不激烈,而且已經有過事先安排嗎?”
崇義的這部戲基本上算一部徹頭徹尾的文戲,主要以角色之間的智力對抗為看點,統共就只有這麼一場爆破戲,誰知道就把主演送到醫院來了。
顧陌城雖然沒開口,可臉上明晃晃的害怕和關切做不了假,眼底滿是驚魂未定。
看她這個樣子,崇義就覺得比自己受傷了還疼,連忙對她招招手,“快過來,到爸爸這裡坐下,出去玩了大半天累了吧?”
這要擱在平時,顧陌城怎麼也會彆扭一下,可現在人都躺到病房裡了,腦袋上血跡未乾,她只覺得自己心裡一抽一抽的疼,哪還顧得上計較細節,只是看了井溶一眼,見他沒反對,然後就磨磨蹭蹭的過去了。
越靠的近了,崇義的模樣就越發觸目驚心:
剛才站得遠,有些細小的地方看的就不清楚,這會兒走到跟前了,顧陌城才發現他不光頭包著紗布,胳膊也差不多的模樣,頭臉脖子上也都有許多細小的劃痕,這會兒尚且新鮮的傷口裡還在不斷往外滲著血絲,看上去十分可怖。
顧陌城一顆心跳的都快炸了,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幾回,又哆哆嗦嗦的把了脈,確定真的沒有大礙,之後這才好歹把心塞回肚子裡。
她的嘴唇抖了半天,兩排牙齒都在打顫,腦袋裡亂作一團,好不容易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你這算是毀容了嗎?”
眾人:“……噗!”
雖然知道氛圍應該是嚴肅的,但聽了這話就是忍不住想笑,怎麼辦?
崇義也有些無奈,抬起完好的左胳膊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放心,爸爸不靠臉吃飯。”
顧陌城哼了聲,小聲嘟囔道:“可你就是偶像劇出身吶,而且好多顏粉……”
崇義都給氣笑了,一時間也不知道還對自家閨女如此看重自己的臉這個事實感到高興,還是苦惱了。
等他們爺倆安靜下來,沈霽這才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下。
其實除了那種戰爭片和注重爆炸效果的商業大片,普通文藝片裡面的爆炸戲真的沒有多大的危險性。
就是經過專業人員細緻的實地考察之後,在幾個特定的地方埋上空包炸藥做炸點,然後反覆實驗,並且讓演員和工作人員提前順著特定的路線排練,確定無誤之後再開始。
所以說,只要到時候大家按照原計劃的路線退出來,就一點問題沒有。
正式開始前,幾乎所有的人都信心十足。
可等到真正開機了,近在咫尺的爆炸聲響起,那種現場近距離所帶來的震撼力和震懾效果真的不是想像所能替代的。
那場戲用了十多個群演,分明事先都說好了的,彩排的時候也一點問題沒有,誰知道等到真正走第一遍的時候,那個看上去最不可能出岔子的男群演被嚇壞了!
片刻呆滯之後,那個慌不擇路的男群員竟然轉身朝著原定路線相反的方向衝去!
鏡頭外面的沈霽當場就罵了一句娘,讓各部門趕緊停下救人。
但是距離真的太遠了,肯定趕不上。
說時遲那時塊,眼看那個男群演就要衝進死胡同,被上面掉下來的找著火的道具窗戶砸個正著,距離他最近的崇義猛地撲了過來,兩人一起滾了出去。
救人心切的崇義這一下撲的太狠了,兩人滾出去之後在地上滑了三四米才停下來,崇義的腦袋狠狠磕到一塊道具鐵板,當場就見血了。
那個男群演都懵了,縮在那兒一動不動,還是面無人色的沈霽衝過來把他掀翻在地,然後一嗓子喊破音,“快他媽的送醫院!”
崇義額頭上被縫了四針,不過因為傷口距離髮際線很近,等回頭頭髮長起來就看不出來了。但是算少胳膊的挫傷也都只是皮外傷,最嚇人的還是他的中度腦震盪,醫生建議他住院觀察幾天。
聽完事情經過之後,眾人久久無語。
老半天,顧陌城才瞪著崇義,毫不留情的說道:“你是不是傻呀?你又不是超級英雄,萬一撞死了怎麼辦?沒人會給你頒發烈士稱號的!”
崇義被她罵的抬不起頭來,可這破天荒頭一次的新鮮感覺卻讓她心裡暖融融,美滋滋的。
哎呀,我終於也是個有人罵的人了!
心虛歸心虛,可崇義卻不後悔,只是耐著性子跟女兒解釋說:“你不知道我們劇組的道具做的都特別實誠,那扇道具窗戶少說也有十四五斤,還著著火,要是真的掉下來砸到那個群演的話,不死也殘!”
群演也是人,也是一條命,他做不到見死不救。
顧陌城用力抿了抿嘴角,簡直不敢看他被紗布包的嚴嚴實實的額頭,兀自堅持道:“你快別逞能了,也許你不救人也不會發生什麼事,哼!”
話雖依舊刻薄,但卻已經柔和了很多。
爆破戲有危險,每場正式開始前都會經過劇組無數人的反覆驗證和修改,什麼時候炸,炸成什麼樣,哪裡著火哪裡不著火,哪裡坍塌哪裡不坍塌都是預先設計好的,既然崇義這麼肯定的說那裡會砸下道具來,就是真的會掉。
崇義看著小姑娘垂下去的腦袋和露出來的煞白的臉,忽然笑了笑,又拉著她的手,小聲保證說:“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不要生氣了。”
“誰生氣了?誰管你有沒有下一次?反正疼的又不是我,”依舊在後怕的顧陌城一下子把他的手甩開,咬牙切齒的說,“你是我的誰呀?反正我管不著,我也不想管,別想美事了。”
在場眾人紛紛憋笑,崇義就覺得自己的臉微微有些發熱,不過還是覺得跟女兒比起來,臉皮什麼的簡直不值一提,於是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再接再厲道:“你是我最親愛的女兒呀,現在爸爸受傷了,你不管我就真沒人管我啦。”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溫柔極了,也可憐極了,合著一雙微微含著懇求的眼睛……真是叫人沒法子拒絕。
顧陌城就重重的哼了一聲,挺敷衍的甩了兩下手,發現沒甩開之後也就不動了。
這麼大年紀了,成什麼樣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