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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消失的實在太久了,當重新正式出現在公眾視野中時,粉絲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來得及歡呼就哭聲一片。
真好,他還在!
顧陌城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所以倍加珍惜每一刻,從崇義剛一上台,她就努力睜大了眼睛,拼命想記住每一秒。
有粉絲送花,顧陌城愣了下,傻傻地問道:“是給我爸的嗎?”
“給你的呀!”幾個粉絲毫不猶豫的道,“我們喜歡你呀。”
說完,幾個人一起對她握了握拳,笑著道,“所有的病痛都會離你遠去的!加油!”
顧陌城眨了下眼睛,低頭看著那一大捧黃燦燦的太陽花,只覺得明亮的色彩幾乎要灼傷自己的眼睛。
真好看呀。
“謝謝。”
有個高高壯壯的姑娘對她張開手臂,鄭重其事道:“我從小就身體特別好,藥都沒吃過的,來,我把自己的運氣分給你一點!”
顧陌城破涕為笑,推辭不過,到底是跟她抱了下。
見面會的時間一共只有一個半小時,但因為來的路上已經消耗了大半個小時,活動量也很大,不等活動結束,顧陌城就已經開始犯困了。
這點變化逃不過台上崇義的眼睛,他當即就有要下來的意思,顧陌城連忙搖頭,又指了指後面,做了個睡覺的動作。
旁邊的井溶立刻站起來,對崇義點點頭。
崇義皺了皺眉頭,勉強同意了,不過明顯加快了活動速度。
本來還有半小時結束的活動,硬生生被縮短到十五分鐘,可這並不是崇義提出來的,而是那些細心的粉絲。
“崇老師你去忙吧,我們能見到你就很高興啦!”
“知道你不是退圈就安心了,愛你!”
“城城的身體不好,你不要管我們啦,反正以後還會見面的,趕緊去吧!”
崇義從未覺得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粉絲如此可愛,他沖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便在一片催促聲中匆忙奔回後台。
不用他問,方麗就指了指拐角處的休息室,崇義快步上前,步履匆匆、動作急促,可推門的動作卻瞬間變得無比輕柔。
休息室內靜悄悄的,聽不見一絲動靜,崇義就從門縫裡看見女兒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井溶就這麼跪在地上,垂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瞧。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應,顧陌城睡得並不大安穩,忽然似醒非醒的低聲道:“師兄?”
“我在。”井溶應了聲。
“爸爸呢?師父呢?”她喃喃道,像個走丟了的孩子,眉頭都皺起來了。
“也在。”井溶耐心十足的道。
顧陌城往他那邊動了下,眉頭舒展,又心滿意足的睡著了。
井溶替她撥了下蹭到臉邊的頭髮,輕輕吻了下,如同對待世上最寶貝的易碎珍寶,“我永遠都在。”
崇義的心裡忽然就堵得慌,又酸又漲,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見他站在門口老久也不動彈,方麗很是疑惑,在後面小聲問道:“崇哥,你怎麼啦?”
崇義退了出來,反手關上門,搖搖頭,“沒事。我先不進去了,讓她好好睡吧。”
接下來的金花電影節,崇義也帶著顧陌城去了,後者收穫了人生中第一次走紅毯的經歷。
上去之前,顧陌城還有些緊張,兩隻手心都冒汗了。
“爸,我要是半路摔了怎麼辦?”
她現在本來就虛,這會兒又緊張的要死,腿都軟了!
“沒事兒,”崇義替她弄了下裙子,很自然的說,“爸爸在。”
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讓顧陌城狂跳不止的心奇蹟般安靜下來。
是呀,摔倒了也可以再爬起來,擔心什麼呢?
她有疼愛自己的師父、師兄、爸爸,而他們也都健康圓滿,自己也會慢慢好起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這一晚,沈霽拿下最佳導演獎,崇義時隔四年再度金花節封帝,現場掌聲雷動,顧陌城拍的巴掌都紅了,開心的好像站在台上的那個人是自己。
評委組的評價是:“毫無疑問,我們驚喜地發現他的表演較之過去又有了驚人的提升,如同蛻變升華,進入到一個全新的階段和領域。細膩真實的演技,充沛豐滿的情感,無可挑剔,當之無愧!感謝MR.崇,期待你的下一次精彩。”
發布獲獎感言時,崇義像別的獲獎者那樣例行發表了一大串想要感謝的名單後,忽然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在這裡,我有一個特別想要感謝的人,是我的女兒。”
“就在不久之前,我的人生單調而乏味,我還時常會思考人生的價值和意義,一度堅信表演就是生命中的全部……現在,表演對我依舊重要,可與此同時,我的生命里又有了另一道深刻的印記。”
“她像是一道突如其來的陽光,以一種無法形容的姿態忽然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曾惶恐、曾迷茫,但萬幸不曾逃避。然後現在,我變成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我。我還是我,可我更加完整,更加充實,也更清楚地明白了何謂生命……”
“也恰恰是因為這樣,我才對生命有了更為細膩的感悟,才有信心和勇氣塑造出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謝謝你,孩子,爸爸愛你,何其有幸能跟你做父女。”
顧陌城跟著場內外無數觀眾淚流滿面。
一旁的井溶抓著她的手吻了下,“我也愛你。”
崇義沒參加電影節主辦方開的慶功宴,他親自下廚,用酒店的廚房做了一桌家常菜。
沒有特別高難度的,但是想想不久前還是一個廚房殺手的他,如今卻已然遊刃有餘,叫人不得不驚嘆心靈的力量。
井溶照例去廚房打下手幫忙,他甚至早就做好了被罵的準備,然而什麼都沒發生。
崇義沉默著洗菜,沉默著處理紅白肉類,然後沉默著……接過了他洗乾淨的水果。
井溶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驚訝。
“我還沒原諒你,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毫不介意。”崇義一邊飛快的切土豆,一邊頭也不抬的說。
這還是這麼多天以來,他第一次主動跟自己講話,井溶先是一怔,然後立刻接道:“我知道,因為就連我自己也不能完全原諒自己。”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陷於痛苦和後悔交織的複雜情緒之中,他覺得自己其實就是個懦夫,是個膽小鬼。
“我太自私了,我確實對不起她。”他垂著眼睛,自嘲的道,“我一直都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去死的準備,可事到臨頭,我才發現自己發瘋似的想活著。我想多陪陪師父,我想跟小師妹一起過下半輩子!”
“如果我寧肯死都堅決不吃的話,也許小師妹就不會冒險了。”
世界太大了,生活太美妙了,美的令人心酸,他真的不捨得!
如果井溶狡辯,或是立刻就賭咒發誓的說一大堆動聽的話語,那麼崇義壓根兒就不會聽,可偏偏他說出了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不敢說的實話,直面了絕大多數人都不敢直面的真相……崇義看了他一眼,沒做聲。